雲無風 作品

第1154章 暗流再起

    天壽山,感恩殿偏殿之中。

    申時行剛剛放下信箋,正要好好思索一番,忽聽得外頭的隨行管家來報,說司禮監張秉筆前來拜訪,問老爺見是不見。

    此刻的大明,“張秉筆”只有一人,便是與他同來天壽山堪覆皇帝壽宮的張誠。

    申時行心中一動,問道:“定國公可曾同來?”

    “回老爺,不曾。”

    申時行微微點頭,道:“請張秉筆進來吧……不要太張揚。”後面這句話顯然是吩咐管家的,管家應聲去了。

    不過等張誠一來,申時行才發現自己剛才的交待完全沒有意義,因為張誠絲毫沒有要掩人耳目的意思,穿著一身內宦制式的大紅紵絲飛魚服,大搖大擺地就進來了。

    申時行見他這般行事,心中難免有些不屑,不過卻並無半分顯露在臉上,反而起身向前迎了兩步。

    好在張誠總算還記得面前這位乃是當朝首輔,主動拱手道:“元輔也沒午休?”

    申時行隨意回禮,微微一笑:“初擔大任,唯恐輔政有失,哪有空午休?”

    張誠笑道:“元輔辛勞,皇上和咱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申時行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擺手請張誠坐下。他心中則暗暗冷笑:憑你也配和皇上連著念?你看在眼裡?你看在眼裡有什麼用啊?

    張誠倒沒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問題,他是皇帝的近侍,這就意味著他隨時可以向皇帝吹耳邊風,這種能力本身就足以讓外廷任何人不敢小瞧了他。

    不過張誠卻忘記了眼前這位申先生的特殊性,申先生不僅是朱翊鈞還在做太子時的“班主任”,還是當朝首輔。按照大明的傳統,即便再如何厲害的內宦,也不能阻止他申先生的聲音傳進皇帝的耳朵,想要靠矇蔽皇帝來陷害首輔,那還是很困難的。

    正因如此,申時行並不覺得張誠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對於張誠這種大大咧咧更是心中哂然。只是申先生畢竟是心學大佬,講究一個氣度雍然,縱然心中一百萬個看不起,通常也不會直接表現在臉上罷了。

    “秉筆此來,不知有何見教?可是為了陛下壽宮之事?”申時行的管家以最合適的時機送上了香茗,申時行也恰如其分地問道。

    張誠立刻擺了擺手:“壽宮能有什麼事?那麼多高人查勘了好幾年才選定的地方怎麼可能有事?況且這要是真有事……呵呵,咱家難道還能看出什麼名堂來不成?咱家也就是跟著元輔走一遭罷了。”

    申時行暗道: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那秉筆此來……”申時行故作疑惑地問道。

    張誠一指申時行身旁的書案,道:“元輔手邊的這封信裡頭,想必說的也是平臺召對的事,對麼?”

    申時行微微一笑:“朝中有事,總免不得有人要知會本閣部一聲。”

    張誠呵呵一聲輕笑,道:“不愧是元輔老大人,這話說得真是舉重若輕——您老就不覺得這事有些蹊蹺麼?”

    申時行一臉詫異:“哦,是麼?倒要請教秉筆,此事何以蹊蹺?”

    張誠竟然沒聽出申時行是在套他的話,聞言還以為申時行這位昔時狀元讀書讀傻了,連這點問題都看不出來,不由有些洋洋得意,道:“元輔應當知曉,這平臺召對說穿了,幾乎都是讓封疆邊臣去回答皇爺的問題……可是,這高求真卻不是封疆,他是兵部堂上官啊!”

    申時行呵呵一笑,點頭道:“高宮保如今雖是少司馬,但一兩個月前,他不也是封疆麼?封疆知道的事,他也同樣知道。更何況皇上既然宣他進行平臺召對,十之八九是為了知悉遼東的情況。眼下週延津(周詠,開封府延津縣人)、李大城(李松,霸州大城縣人)俱不在京,皇上向高宮保諮政理所當然,有何蹊蹺?”

    張誠終於覺得不對了,皺眉道:“看來元輔對咱家不甚放心,不肯實言相告呀……”他皺了皺眉,搖頭道:“元輔大可不必如此,咱家與元輔所求雖未必一致,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咱們的路上都有攔路之人。”

    申時行哈哈一笑:“秉筆此言,本閣部卻有些不明白,還請秉筆明言,如何?”

    張誠撇撇嘴,微微挑眉:“元輔,咱家確實不怕明言相告:攔在咱家路上的人雖非高宮保本人,但若沒有他在,那些攔路之人在咱家眼裡,卻也不過爾爾。而對於申先生您,雖然看似已經問鼎人臣之巔,但您不妨捫心自問一下,眼下的局面……您真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壯志豪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