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風 作品

第282章 宮裡宮外(十九)“類己”

    高務實又想起了“一件小事”,說是史書中記載,有一次東宮府上死了一個王姓宮女——史書上對此的用筆非常隱晦。按說以東宮的規模體量,死一個宮女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以當時的醫學水平,意外得了什麼嚴重疾病本來就很容易致死。

    但是,王安當時卻打算把這件事情上報給朱翊鈞,為此便引起了朱常洛的不滿。

    朱常洛不滿很正常,他此時雖然已經貴為太子,但儲君之位並不穩固。鄭皇貴妃乃至朱翊鈞這個父皇,始終都有易儲的念頭在。說得難聽點就是朱常洛不能犯錯,任何一點小錯誤都可能被鄭皇貴妃抓住利用,成為他被廢黜的理由。

    王安身為朱常洛的心腹,政治命運已經和朱常洛捆綁在了一起,按理說應該事事站在朱常洛的一邊才對,他為什麼要把王姓宮女的死上報?

    這一直是個謎題,但高務實隱約有種猜想:王姓宮女應該與朱常洛關係不一般,大概率是被朱常洛臨幸過的。而該宮女的死,大概率也和朱常洛有關,只有這樣,才會讓朱常洛如此害怕事情被捅出去。

    高務實由此再聯想到熹宗朱由校生母的死,還有思宗朱由檢生母的死——這兩位的死也不正常!過去因為沒往這方面去想,倒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現在一想,問題就很大了。

    前者是萬曆四十七年暴斃,後者是萬曆四十三年暴斃,兩人居然都是非正常死亡。一個死因古怪也還罷了,兩個呢?加上這位王姓宮女,那就是至少三個了!

    《騙了康熙》

    高務實站在後世人的角度來分析,很快就有了一種猜測:朱常洛的皇子生涯經歷了長久的壓抑與驚懼,很可能導致了他精神上的某種問題,往輕點說……比如有家暴傾向,這應該是很正常的,至少不會讓人覺得太意外。

    所以,高務實此時忽然把這些事情串聯起來了,那就是王姓宮女的死,極有可能是讓王安意識到了朱常洛在府中虐待宮人的行為已經越發極端,因此才想通過上報朱翊鈞來制止朱常洛的這種行為。

    從在這一點來反推,則至少說明兩點:其一,即便王安的政治利益已經與朱常洛捆綁,但他仍然心存某種準則,並且願意為了這種準則做出巨大犧牲;其二,王安的個性很倔強、很執拗,當他認為某件事是正確的,他會嘗試堅持去做。

    當然,最終他並沒能真的把這件事上報成功,而史書中對未能上報的原因沒有說明,只說因為這件事,讓王安與朱常洛之間的關係出現了裂痕。雙方就在這種互相依存,又各有芥蒂的狀態中,迎來了朱常洛的登基。

    萬曆四十八年,朱翊鈞駕崩,朱常洛登基。這一年,也是明代歷史上極為特殊的年份,同一年先後經歷了三位君主。七月,神宗駕崩;八月,光宗登基;九月,光宗駕崩;緊接著熹宗朱由校繼位,改次年為天啟元年。

    而對王安來說,這同樣是不平凡的一年,因為此時距離他王安自己的死,竟也不足一年了。

    朱常洛登基之初,照例大賞東宮舊人,結果王安的職位是出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掌巾帽局。

    按理說,新君剛剛登基,司禮監掌印太監還是萬曆年的舊人,因此東宮的幾個重要宦官先做秉筆太監,這個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有問題的是王安作為朱常洛心腹,居然只是掌管巾帽局,這就多少顯得有些落寞了。

    如果對比一下,在朱常洛被立為太子後才來到他身邊的宦官,如鄒義、李實二人,比起王安陪伴朱常洛的時間整整少了七年,然而前者掌尚膳監印兼提督東廠,後者掌御馬監印,而且二人同時也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

    不論從權勢、影響,還是個人利益(油水)來說,王安執掌的巾帽局都完全不能和鄒、李二人相提並論,因此很多人——包括當時之人、後世之人——都覺得朱常洛這是待人不公。

    不過,高務實倒是覺得大家在這件事上可能冤枉了朱常洛。

    首先,萬曆四十八年的時候,王安的年紀已經五十出頭。當然,這個年紀本來不能算太大,因為之前六七十歲依然手握大權的宦官先例不是沒有,但史書明確說過王安的身體狀況——他一貫身體不好,甚至因此不肯多說話,僅僅是為了“養氣”。所以,如果兼任了太多要職,王安估計沒有太多精力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