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風 作品

第1653章 伐元(九)隱患

    其實以高務實如今的名聲地位乃至於當前所居職務的重要性,他要強保宋良佐並不難。甚至他都不需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直接了當以他“天下第一文帥”的資格寫封奏疏送給皇帝,就說宋良佐甫一履新,地方上許多事務難以上下齊心,請皇上給他一點時間,平定播州這件事他一定能辦下來——如此幾乎就足夠了。

    安全起見,還可以說宋良佐赴任前就曾經寫信給自己,提到過平定播州的辦法,自己非常贊同,然後拿出他自己安排給宋良佐的那套計策給皇帝看。倘若還願意再幫一手,甚至可以說宋良佐此次之敗原本就是計劃好的,乃是驕兵之計,之所以之前不說,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高務實很清楚朱翊鈞的性格和做派,更清楚他的聰明。雖說宋良佐剛一到任就急急忙忙發動了一次失敗的進攻,但皇帝知道宋良佐是實學派,而實學派在軍事上最終總有他高務實去兜底,故一次失敗並不可怕,將宋良佐換掉可能導致的問題明顯可能會更大。

    實學派會擔心宋良佐被換掉,新的四川巡撫未必能有效配合執行實學派的軍事計劃,但皇帝只會更加擔心這一點,因此皇帝不會輕易動搖這個人選。況且如今高務實還在更加重要的滅元戰線上領著六十萬大軍征戰,此時把實學派另一戰線上的主帥換掉意味著什麼?

    所以皇帝本身就應該是要保宋良佐的,此刻實學派只要隨便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皇帝能夠順著杆子往上爬就行了。

    高務實作為朱翊鈞的信重之臣,當然會給出這根杆子,因此立刻寫了一道奏疏和一封給周詠的答覆信件,前者以官方渠道送回京師,後者飛鴿傳書給周大司馬。

    奏疏走得肯定比飛鴿傳書要慢不少,周詠接到信之後完全有時間安排各項相關事務,同時想好在朝堂上的應對。

    除此之外,針對播州的事情高務實還得另外寫封信給劉馨,讓她這位秘書長以自己的名義通知京華在西南諸省的力量準備進行相關配合,這些事情過於繁瑣,就不必一一展開了。

    搞定這些,高務實把心思轉回當前的戰爭形勢,但還沒沉下心來思考,卻忽然想到這些事情的關聯性。

    似乎……出兵伐元這件事現在成了引蛇出洞的引子,一下子就釣出了偌大一個播州宣慰楊應龍。那麼,會不會還有其他原本隱藏在暗處的陰謀家會趁此機會跳出來搞事?亦或者並不直接跳出來,卻在暗地裡更加肆無忌憚的攪風攪雨?

    想了想,高務實覺得這個可能不僅有,而且非常大,至少心學派目前毫無動靜的表現就十分不合常理。按照歷代正常的黨爭習慣而言,心學派此時應該深感威脅逼近,然後處心積慮搞破壞才對呀。

    也許高務實本質上就是那種“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人”的人,他設身處地站在申時行、王錫爵的立場想了想,實在覺得心學派在當前局面下其實危機四伏,再不動一動就可能出大事了——只要他高務實此戰得勝,心學派就不得不面臨被實學派全面壓制的巨大危險。

    這個道理其實不難理解,實學派——尤其是實學派高黨一系,因為掌握六部之中吏部、戶部、兵部這三個實權最大的部,導致高務實在朝廷中的施政實力本就超過心學派,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高務實再取得一次大明朝期盼了兩百年的勝利,情況將會如何?

    極有可能高務實要以未及而立之年躋身內閣,同時在實學派內部全面壓制許國-沈鯉聯盟,將整個實學派的“江山”一統於麾下。

    這意味著什麼?至少,首先就意味著沈鯉掌握的都察院被納入高務實的實際掌握,讓高務實在言官體系的話語權得到極大加強。

    屆時,他不僅實際掌握吏部,還實際掌握言路,則朝廷的用人之權幾乎盡操其手——除非皇帝反對他的意見,否則就是他想用誰便用誰,他想黜誰便黜誰,這還得了?

    何況以皇帝眼下對他的信任,如果再添那樣一場大功,指望皇帝反對他的意見,這本身就已經近乎夢囈了。恐怕到了那個時候,高務實唯一有可能算得上“弱點”的,就只剩一個“功高震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