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 作品

第59章 藏起她

    段清澤的話一出口,全場寂靜。

    他直言目標是林家人,卻又轉口說願意為了心上人放棄殺人,看似深情款款,實則把林家和沈黎這個心上人都架了起來。

    今日戮天宗來了不少人,真要打起來,林家姜家合起來或許可以打走他們,在場的人卻不知要死多少,他們自然會疼惜這些未來大有可為的年輕後輩。

    可他們若因為憐惜後輩而接受了魔尊的提議,那在正道的名聲只怕全毀了,全天下都會嘲笑林姜兩家,竟然為了苟活而讓魔尊帶走姜家的女兒、林家的媳婦。

    而對沈黎來說,魔尊這話說出來後,不管她是被魔尊帶走還是林姜兩家力保她,她對兩家名聲上的抹黑都是板上釘釘的了。

    她都能想象得到,之後別人會用怎麼骯髒的想法去想她。裡應外合勾結魔尊啦,某方面功夫特別好令魔尊念念不忘於是來搶親啦……

    “靜蘭!”在眾人緘默時,姜家這邊一個女聲忽然揚聲斥道,“原來你在外歷練的這些時日,竟然做下此等丟人現眼之事!你怎麼還敢回來,還敢自稱我姜家女?”

    說話的人是宣柳。她之前被家主委婉地提醒過幾句後,雖然沒再找沈黎麻煩,但該記的賬還是牢牢記在心裡,如今見這場面,雖說心中也不安,卻彷彿看到了出一口氣的希望。

    她看了眼家主姜恆,對方蹙眉看她,卻並沒有阻止她。

    宣柳心中冷笑,姜恆不好做拋棄女兒的壞人,便讓她來做是吧?行,反正她也不介意當一回不慈的嫡母!

    “我早知侍妾的女兒便是上不得檯面,從前也不是沒有找人費心教你,你便是如此回報我們姜家的?”宣柳厲聲道,“你不配做我姜家女,也不配當林家的媳婦,若你還有一點羞恥心,便儘早自我了……”

    宣柳的話尚未說完,一道奇詭靈力便朝她飛來,被早有戒備的姜家洞虛攔住。

    宣柳驚得面色慘白,驀地看向靈力的源頭,正微坐直身體的魔尊。

    段清澤寒聲道:“我要的人,你讓她自盡?她若死,你一定活不了。”

    宣柳抿緊唇,到底不再說什麼,一個洞虛若要殺一人,機會不要太好找,沒必要得罪得太徹底。

    況且她已將姜家的態度表明了,不必再開口。

    姜恆手輕輕搭在宣柳的手肘處,這是一種支持的姿態,她沒看姜恆,但這幾日的怨懟總算散去了些。

    好歹姜恆還知道跟她站在一道,知道她是為姜家好。

    段清澤見姜家主母閉了嘴,也沒再搭理她,而是看向自始至終蓋著蓋頭未掀開的沈黎。

    沈黎雖然聽清楚了宣柳的話,但只將那些話當放屁。姜靜蘭這個身份於她來說是個枷鎖,不要也罷。

    她只是忍不住為此刻的局面而心焦。

    魔尊說她是他心上人,只不過是用來折磨林家和她的手段罷了,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抓到她後會當著林姜二家的面把她殺了,然後嘲笑那兩家人傻到會相信他的話。

    那就……

    沈黎正要去掀開蓋頭,林之意卻按住她的手,對林壬塗道:“父親,儀式過後,靜蘭便是我的妻子,我們林家人。我們斷沒有讓自家人送死,而自己苟活的家規,您說是嗎?”

    他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他知道靜蘭的丹田是被魔尊害的,知道她害怕魔尊來追殺她。說什麼心上人,哪有人會那樣傷害心上的?若是他有心上人,必定珍之重之,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他能想象得到靜蘭面對如今這般場面會有多委屈無措,雖然他也膽怯,也怕魔尊,但他馬上要成為她的丈夫了,應當擋在她前面。

    林壬塗聞言道:“這是自然!”

    他先前不表態,也只是顧慮到之意,怕他心裡有疙瘩,畢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未來妻子被說跟人有染。他讓之意聯姻,已是委屈之意,這會兒若之意真不樂意,他也得考慮之意的想法。

    之意願意接納靜蘭,而林家也確實有理由不把人交出去,那這一場戰鬥卻是避不過去了。

    林家早在得知魔修和林家女之事後便開始做準備,因此面對如今局面也不怵,

    林壬塗揚聲道:“無論閣下先前跟之意的妻子有什麼關係,都已過去。如今她是我林家人,斷不可能將她交出。要戰便戰,我林家奉陪到底!”

    段清澤視線一直落在沈黎身上,聞言揚聲笑道:“好,既然你們自己想尋死,我便成全你們!”

    沈黎的蓋頭一直沒有掀開,宣柳的斥責,姜恆的沉默,都沒讓她難過,她從未對姜家抱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反倒是林之意、林家家主的維護,讓她心中有了暖意。

    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因此,段清澤話音剛落下,尚未做出反應,沈黎便抬手抓住蓋頭,一把扯下。

    當她的臉暴露在光下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他們似乎有些失望,雖說確實也是個美人,卻也不是傾國傾城的那種美。

    段清澤定定看著沈黎,那張臉跟他記憶中重合了,紅色嫁衣襯得她皮膚更白,容貌更豔,也更令他心悸。

    當他想到她是為另一個男人裝扮成這副樣子,心中的怒火便壓抑不住了。

    沈黎揚聲道:“魔尊閣下,我雖怕你,有些話卻忍不住,不得不說了。我不知你是何用意,要如此敗壞姜林兩家的名聲!是,我是曾經不慎見過你狼狽的一面,但我並非故意,當初你送我兩劍,毀我丹田,我想我已不欠你什麼了,你為何還要如此咄咄逼人?”

    沈黎這一段話下來,先是解釋了剛才她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反駁,又直指他所說都是假的,別有意圖,更是解釋了他為何要如此害她,同時以她丹田的損毀來證明她所言不虛。

    她肅著臉,言語間毫無令人遐思的餘地,語氣剛正、嚴肅,看著對魔尊毫無私情。

    “你的丹田毀了?”

    段清澤站起身,目光如電盯著沈黎,語氣緊繃。

    他當然記得他剛拿回記憶時的那兩劍,但她既然能跑掉,他便以為她即使受重傷,也很快會好。對修士來說,丹田損毀是被天塌下來還可怕的事。

    一種陌生情緒湧上心頭。

    是憐惜,還是愧疚?

    段清澤面具下眉頭緊鎖,他沒想到親眼見到沈黎,聽她說話,會對他產生這樣大的影響。

    當他在戮天宗時不時被那些記憶困擾時,他多半還是隔著一層,並不那麼真實。可沈黎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那所有的記憶似乎一瞬間鮮活起來。

    他濃郁的殺意散了,卻生出另一種強烈渴望。

    想把她抓回身邊,想獨佔她,藏起她。

    她虛情假意也好,虛與委蛇也罷,他都不在乎。什麼時候他感覺淡了,那些記憶對他來說再無意義,他再殺她不遲。

    沈黎的話確實令人信服,然而魔尊這一反應卻又在一定程度上折損了她那些話語的可信度。

    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魔尊在關心,或者說至少在驚訝,在緊張。

    沈黎抿緊唇。

    好傢伙,不愧是魔尊,為了搞林家和她,竟然可以做出這種恰到好處的反應。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冷笑道:“是啊怎麼了?難道您這樣的大人物也會為此而愧疚嗎?只怕是惋惜只毀了我丹田,沒能殺死我吧!魔尊閣下,曾經我在外歷練時只有孤身一人,確實怕你怕得要死,可如今我有夫君,有家人,我再也不會怕你了!”

    段清澤定定看著沈黎,那雙漆黑的眼眸暗如深淵,他忽然身形一閃,徑直向沈黎衝去,同時丟出數道詭譎靈力,以雷霆萬鈞之勢分別攻向林之意,林之存和林壬塗。

    他的這一舉動便是個明確的信號,戮天宗眾人幾乎同時動手。

    林家洞虛林況最重要的責任是護住家主林壬塗,其次是林之存和林之意,因三人所站方位問題,他只能先攔了襲向林壬塗的靈力,又拉了把反應不過來的林之存,最後才去救援林之意。

    就因為這樣的耽擱,林況只能看到魔尊的背影,眼睜睜地看著那身形詭異的男人並未理會林之意,抬手扯過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林家新媳,驀地躍上半空。

    “魔尊戮天,你欺人太甚!”林況追上及時攔下襲向林之意的靈力,同時緊追而上。

    沈黎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再一輕,等反應過來時,人已到了空中,而抱著她的人正是魔尊!

    沈黎剎那全身僵硬,即便這個懷抱她曾經很熟悉,如今也依然存在熟悉感,但她十分清楚,這個人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他沒有直接殺她,是要帶她回去折磨嗎?

    冰涼的手落在沈黎脖頸上,近在咫尺的男人冷聲道:“你再靠近,我殺了她。”

    沈黎:“……”好的,她是人質。

    她抬眼看向前方的林家洞虛,確實因為魔尊的話而止步。

    林況冷怒道:“戮天,你放開她!今日你休想從我林家帶人走!”

    抱著懷中這具柔軟溫暖的身體,段清澤只覺得連日來的焦躁都被安撫下去,他一手只是輕輕撫在沈黎脖頸下,盯著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漫不經心地笑道:“到我手裡的東西,豈有再被人奪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