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愛 作品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深青瓦簷,硃紅廊柱,牆角雨打芭蕉。


 雨水沿著屋脊順流而下,滴滴答答匯聚成連串珠線,有些濺到巨劍上,順著劍尖流淌至臺階下,藉著簷下的燈籠,巨闕劍反射出宛若潺潺細水之流的色澤,只不過那色澤黑紅的好似血一流動,古樸厚重的巨劍尚未開鋒,但蕭洛蘭看巨闕劍那可怖的高度厚度,懷疑這巨闕開不開鋒都不影響它的殺傷力。


 這玩意一看就巨沉巨重,不像一把劍,在周宗主手裡倒像一把錘子,掄起來就能砸倒一大片人。


 蕭洛蘭攏了攏披風:“誰又惹你了。”應該不是慎之吧,他都病倒在床了,這父子兩鬧彆扭還真是鬧上真火了。


 周緒手掌微用力,玉螭虎紋劍首入手冰涼,巨闕劍格處纏繞著幾圈褐色粗麻布條,隱泛著陳年已久的血腥氣,周緒聞著那熟悉的味道,咧嘴笑道:“大概是賊老天吧。”


 蕭洛蘭望著周宗主皮笑肉不笑的瘮人模樣,心裡有些發毛。


 “夫人怎麼到這了?”周緒手腕擰轉,巨闕劍就停在了身側,他在夫人面前站定,擋住了細雨斜風的早春寒意。


 蕭洛蘭輕輕的推開書房的門:“慎之生病了,我過來看看,現在他剛喝完藥睡下,你進來的時候動作輕點。”


 “生病了?”周緒擰眉,跟著夫人進了書房,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屋內暖氣融融,難得的燃了炭盆,放置在房間一角,蕭洛蘭撩開卷簾,進入書房內室,將窗戶打開一些,透些新鮮空氣進來,隨後坐在床邊繡凳上,發現慎之還沒退燒。


 蕭洛蘭忍不住擔憂,探手摸了摸慎之的額頭,還是滾燙一片。


 這藥喝了怎麼不管用?蕭洛蘭蹙眉,起身想讓書棋再把李大夫請過來一趟仔細看看,發現書房外,周宗主根本就沒踏進內室一步,反而站在書桌前,翻閱著書桌上的一摞書。


 蕭洛蘭心裡輕惱:“慎之都病了,你還不去看看他。”


 周緒將巨闕劍放在書桌上,隨後坐在椅子上,看著夫人焦急的玉容,心下一軟:“不是已經喝了藥?我們在這守一會便是。”他隨手拿起一張字帖看著,點評道:“文人常說,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我看慎之這字剛勁過猛,銳氣畢露,一點也沒學到他老師的藏拙斂鋒之韻。”


 蕭洛蘭氣悶:“你自己的字跡都飛揚到沒眼看了,還說慎之。”轉身去了門外。


 周緒看向掛在書牆上的孝字,窗外雨聲滴滴,屋內寂靜無聲。


 過了好一會,他才進入內室。


 坐在床邊,周緒望著周慎之燒的不省人事的模樣,忽的氣笑了一句:“小兔崽子氣性還挺大。”


 周慎之睡的昏昏沉沉,耳邊似乎傳來了父親的聲音,忽近忽遠,聽不太真切,他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父親穿著玄色輕甲就坐在他床沿,有一瞬間,周慎之還以為回到了小時候。


 他眼神恍惚了一瞬。


 “你這幾天字沒練好,等病好了還需多練練。”周緒不在意兒子的沉默,道。


 周慎之緊咬著牙,不去看父親,心裡憋火,眼底燒的猩紅一片,渾身都在顫抖,一字一句道:“我不練!”


 周緒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周慎之硬撐著頭,昂首以對,燒的乾裂的嘴唇溢出血絲,聲音嘶啞至極:“既然我不類您,無用之人還練字做甚?”


 周緒冷冷望著兒子,周慎之梗著脖子回望,嘴唇微顫,眼眶泛紅。


 “不想練字那就回陸家去吧。”周緒冷然一笑,丟下一句,隨即起身。


 周慎之腦袋裡的那根弦瞬間就崩潰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翻身赤腳下床,擋住父親的去路,血氣翻湧間,連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怒不可及道:“你是不是又想把我送人,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就是不想要我!”周慎之多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徹底爆發,聲嘶力竭的吼道:“可我才是你的兒子!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