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夜更深,風雪中依稀還能聽見何處放鞭炮的聲音,零零碎碎。

    唯獨此時這聲響是最叫人愉悅的,因為每一次的響動,都預示著新年將至,洋洋喜氣。

    言雙鳳很喜歡過年,大概是幼小時候的記憶太過鮮明,那會兒她還是個父母俱在無憂無慮的孩童,就如世間所有安妥長大的孩子對於春節的記憶一樣,充滿了好吃的東西,好玩的故事兒,以及那無限的被溫馨疼愛盡情包裹的熨帖感覺。

    這一年的虎嘯山莊,又熱鬧,又古怪。

    言老太爺那邊,喝了湯水泡了腳後,被安妥地照顧著入了睡,老人家到了這把年紀,已經是操不動什麼心了,唯有頤養天年而已。

    言雙鳳沒回來之前,莊子是給老富貴和李順操持,雖左支右絀大見艱窘,但眾人無一例外,都不肯把苦處跟老太爺告訴,畢竟老人家也沒什麼好主意解決,說給他,他這把愛犯病的年紀,不過是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他們能撐一天是一天,把苦楚嚥下,強顏歡笑。

    還好,在大廈將傾的時候言雙鳳回來了。

    山莊的擔子就給了言雙鳳,如今老富貴還是做他的本行,看護馬匹,牧馬,照應裡外,李順也能專心地埋頭算計,兩人成了言雙鳳的左膀右臂。

    雖說言雙鳳是個女人,但畢竟是虎嘯山莊的血脈,她又是個能頂事的性子,不是那中只會縮頭臉紅的閨秀,有她在,老富貴李順他們就覺著頭頂上還是有一片天的,他們心裡就踏實。

    今夜,老富貴跟周大娘在爐子跟前,低低地說今日的奇遇中中,說著說著,不免又提到了言雙鳳跟趙襄敏的“將來”。

    周大娘甚是樂見,老富貴則仍懷隱憂,只是不便跟老婆子說,怕她擔心。

    他畢竟是個老把式,見多識廣,也跟言老太爺似的看出了戴涉的來歷有點兒古怪,這戴掌櫃的,似乎對於“吉祥”過於留心了,先前他們才回來,戴涉竟誰也不理只管向著“吉祥”過去,神態甚至透出些許的惶惑。

    老富貴雖看似不在意,實際早照進了眼裡。

    可雖然對於趙襄敏的來歷仍存警惕,但老富貴不肯說破的另一原因是:他自個兒其實也巴望著是自己多心,他寧肯趙襄敏是個真真的好人良人,畢竟,老人家也是願意言雙鳳能得一個可託終身的人。

    雖說“吉祥”此時無權無勢也無財,但老富貴跟周婆子似的,淳樸仁善,他們都並不很在意這些,他們最在意的是趙襄敏本身是如何的人品。

    李順那邊,李嬸正哄著小虎子入睡,小虎子因為明兒過年,格外興奮,不住地問長問短,李嬸唱著童謠,輕輕地拍著他的肩頭,小虎子才慢慢睡著。

    李順自外進來,見狀道:“每次都這樣,多大了,還要慣著他。”

    “明兒除夕了,讓他多遂遂心,過了年再改吧。”李嬸自炕上挪下來,給他去弄洗腳水,李順趕忙攔住她:“你也忙了一天了,我自己就行。”

    “那點子活兒算什麼,累不著我,”李嬸痛快利落地說,早披了衣裳,又輕聲問:“那些客人都安置了?”

    “是啊,那位戴先生看著有點心事……說是明兒要走的。不過看這風雪,也不知明日如何。”

    李嬸道:“這可真是的,人不留客天留客?我看老太爺對那位掌櫃的倒是很在意,或許明兒留他們過年也未可知呢。”趕著去兌了水端進來:“試試燙不燙?”

    “好……”李順坐在炕沿上脫了鞋:“正合適。”

    李嬸兒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給他洗腳,又問:“姑奶奶睡了麼?”

    “先前倒是回屋了,明兒還要守歲,多半該睡了。”李順回頭看了眼兒子,炕燒的熱,小虎子胖嘟嘟地臉微微地發紅,煞是可愛。

    李嬸見他打量兒子,笑道:“先前直嚷要我把他的新棉襖拿出來穿呢。好不容易勸下了,今兒外頭忙,他也跟著亂忙亂跑,還摔了一跤呢,幸而無事。”

    “過了除夕,該好好地給他找個先生,開開蒙了,總不能這麼瘋跑胡鬧下去。”李順思忖著:“先前吃飯都難,也沒顧上孩子,如今姑奶奶回來坐鎮,總算能喘過氣來,也該好好給小虎子打算打算,別耽誤了他一輩子。”

    李嬸道:“哪能呢,先前你不是也教他認字了麼?”

    “我教,到底不如正經的先生教好。何況我其實所知也有限。不過是咱們莊子裡沒有個飽讀詩書的,也沒本錢再另聘人,我便硬著頭皮上罷了。若是我教孩子,就真的誤了。”李順耐心地解釋。

    李嬸突發奇想:“我聽如意說,吉祥每日都要看些書,咱們山莊的書都給他看遍了……他一定是個飽讀詩書的,不如讓虎子跟著他學,你看吉祥的人物那樣出色,必然會教的很好。而且也不用再多花一份錢請先生了。”

    她本是隨口一說,李順卻笑道:“這也是個法子。吉祥是個有大本事有心胸的,就怕他嫌煩不肯教。”

    李嬸道:“這個不怕,你別看吉祥對別人淡淡的,他可是最聽姑奶奶的話,趕明我跟姑奶奶提一嘴,只要姑奶奶開口,不怕他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