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前世便是如此,她信了林清月的話,煎炸燉煮,用算不上好的廚藝料理了整整一個月的豬下水。他竟也不嫌棄,一點不落全吃了個光光。

    直到常吉狀似無意地同盈雀提了一嘴主子不愛吃豬下水,她這才沒再折騰。

    後來容舒問他,不喜歡為何不說?

    他只淡淡道:“既都是果腹之物,喜歡不喜歡又有何干?”他只看重一味食物的功能,並不看重自己對那味食物的喜惡。

    口腹之慾寡淡如斯,儼然一淡泊無慾的人。可每當容舒這般想時,又偏偏會想起顧長晉的另一面。

    那個黑眸蘊火,走在長安街一地血色裡的人。

    容舒微側頭,對上顧長晉漆黑的眼,那裡頭一片沉靜,瞧不出半點尷尬的情緒。

    他不覺尷尬,那她自然也不必尷尬,大大方方地道:“常吉方才去小廚房給郎君提粥了,很快便能回。”

    顧長晉嗯了聲:“不早了,夫人也去用膳吧。”

    容舒的確是有些餓了,她可不會苦著自己,溫溫應了聲便出屋去。

    她還是跟昨日一樣,在院子裡用膳。

    盈雀去倒座房給孫道平送吃食,回來時忍不住同容舒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全,孫醫正見到食盒裡有紅豆糕,喜得眼睛都要冒光呢,連連衝著我拱手道謝。”

    這位孫醫正只要是紅豆做的糕點都愛吃,前世他在顧家的那幾天,容舒可是讓人給他做了不少紅豆糕、紅豆酥餅的。

    容舒笑了笑,道:“可有將張媽媽喝的草藥渣子拿給他查看?”

    “拿了。孫醫正又聞又嘗的,說這草藥應當對咳症有效。這幾味草藥搭配的方子他隱約在某本古醫經裡看過,只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得回了太醫院方能確定。”

    一邊的盈月聽見盈雀的話,憂心忡忡地望著容舒:“姑娘——”

    容舒卻對她搖了搖頭。

    “別擔心,不過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日後她若再來,尋個由頭打發了便是。”

    她不懼林清月,只不過重活一遭,實在是不想同不喜歡的人打交道了。

    主僕三人在院子裡剛用完晚膳,容舒便去了東次間陪張媽媽說話。

    等到盈月過來說孫醫正已經施完針餵過藥,常吉也給二爺擦好身後,這才踱著步回主屋。

    顧長晉換了身雪白的裡衣,身上藥味兒極濃,他剛喝過藥,薄唇難得起了點血色。

    容舒走過場似地問候了兩句,之後便由兩個丫鬟伺候著入了淨室沐浴。

    淨室裡白霧嫋嫋,盈月給她細細擦著身子,壓著聲音道:“姑娘的腰怎地又細了?明兒奴婢親自給姑娘做些蒸乳酪,每日吃上一碗,好生把掉了的肉養回來。”

    一邊的盈雀“噗嗤”笑了聲,道:“我瞧著姑娘腰上掉的肉是跑旁的地兒去了。”

    盈月瞪了瞪盈雀,她在這廂心疼姑娘呢,這小蹄子倒是在那廂滿嘴兒不正經。

    可經盈雀一說,她也打量起容舒的身段,旋即笑道:“等這陣子忙過去,是該給姑娘裁些新衣裳了。”

    從前的衣裳的確是不合身了。

    淨室的房門緊閉,裡頭又放了三面屏風,細細碎碎的說話聲被霧氣蒸得朦朧。

    盈月與盈雀將聲音兒壓得極小,自是不知曉方才那一番話都叫外頭那病患給盡數聽去。

    幾人出來時,往床榻看了眼,見顧長晉閉著眼似是睡熟了,動作便放得愈發輕。

    鋪好榻又疊好被褥後,容舒便對兩個丫鬟無聲地揮了揮手,讓她們吹燈出屋去了。

    她在貴妃榻上躺著,卻怎麼也睡不著。

    簷月西斜,正清清冷冷地掛在窗頭外,整個窗子被照得亮堂堂的。

    今夜月色甚美,就是有些擾人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