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靈 作品

第37章 再探

    葛雲朝調侃長安一語成讖不過是玩笑話,他決定再探桃花寨卻是認真的。當下,他胡亂吃了幾口飯,揣著兩個饅頭,帶上一個水囊,獨自騎馬出了培元鎮。

    無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培元鎮都是進京商旅的必經之地,因此它在百餘年前曾繁華一時。戰火中,它一度是一座荒蕪的鬼鎮。這幾年,鎮上的住戶逐漸多了起來,也有一些膽大的商旅途徑此地前往京城,但真正稱得上熱鬧的,也僅有安順客棧所在的那一條大街。

    葛雲朝騎馬走出培元鎮,勒住韁繩回頭望去。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鎮上只有零星幾點燈火,不遠處的兆安江碼頭更是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

    他在京城的時候,曾經聽國公府的老人說,兆安江碼頭是內陸最熱鬧的水陸樞紐,南北往來的貨物都在這裡週轉,一天十二個時辰沒有停歇。南下的貨物由碼頭工人背上船,再順流而下運往南方;北上的貨物在這裡上岸,浩浩蕩蕩的車隊要麼駛向京城,要麼遠去出洋的港口,被裝上更大的貨輪。

    葛雲朝沿著官道往北方望去。在這段不足百里的官道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山匪的屠刀。沈家兄妹的曾祖父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敢繼續往北走,才會選擇在山中定居吧。

    他必須用最短的時間,清剿全部的山匪,恢復官道的繁榮。民生才是百姓安居樂業的基礎。

    葛雲朝夾緊馬肚子,往南山飛馳而去。

    南山山脈綿延數里,最高峰目測不過三百尺,屬實算不上防禦屏障。不過,既然很多人都說南山“邪門”,今晚他就試一試,以他的武功能否直達桃夭居。

    葛雲朝把馬匹拴在山腳,徒步往山上走,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涼亭。月光下,涼亭顯得有些突兀,卻並不荒涼。他站在亭子前的石階上,往山上望去。

    他的腳下有一條小徑,像是獵戶樵夫走得多了,留下的一條山澗小路。路旁荊棘叢生,間或有野菜冒出嫩綠的新芽,槐樹、松樹等等都是附近常見的樹種,林間偶有動物的叫聲,一切看起來毫無異常。

    葛雲朝沿著小徑往山上走,逐漸覺察了不對勁的地方。小徑彎彎曲曲,雖然他感覺自己一直在往山上走,但其實他一直在迂迴。月光偶爾落下的地方,那些樹看起來像是天然生長的,但其中的一部分松樹太相似了。

    不對勁!葛雲朝停下腳步,幾個飛越躍上樹梢。

    天空萬里無雲,月亮像是被人咬了幾口的燒餅,高高掛在天際,把整個南山照得明亮無比。

    他按照自己的腳程推算,此刻他差不多應該到達山頂了,實際上他走了不過百尺。

    “有意思。”葛雲朝自言自語,舉目遠眺山脊上的哨卡。

    綜合他從各處得到信息,南山的防線一共有三道,第一道就是他腳下陣法,通常被普通人稱作“鬼打牆”。再往上大概率是以捕獵之名的各種陷阱,然後是弓弩等攻擊性武器,輔以少量傳信的士兵。

    唐祖佑從未打過仗,他帶著區區三百人想要突破這三道防線,簡直是痴人說夢話。

    葛雲朝抬頭看了看月亮。他獨自一人想要突破這三道防線,偷偷潛入山寨並非不可能,但是他第一次和沈昭見面,遲到似乎不太禮貌。

    他退回山腳下,繼續騎馬沿著官道往東北方向飛馳。

    上次他從北山潛入桃花寨,幾乎沒有遇到阻礙,是因為北山那邊人跡罕見,所以防禦比較鬆散?

    葛雲朝思量間,馬兒已經疾馳十幾裡。

    按照他上次的目測,整個桃花寨呈紡錘形,東西兩頭最為狹窄。西邊是兆安江水流最湍急的一段,無法行船,所以古往今來,所有的貨物都在培元鎮旁邊的碼頭轉運。

    桃花寨的最東邊是飛蛾谷,寨子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那邊。上一回,葛雲朝為了避免麻煩,同時也因為時間緊迫,他繞開了飛蛾谷。今天,他特意預留了時間,就是為了探一探飛蛾谷。

    葛雲朝將馬匹拴在距離飛蛾谷最近的官道旁邊,徒步上山。

    他沿著桃花寨與飛虎寨之間的分界嶺往北走,大約走了三四里地,就看到一大片竹林。竹林裡面就是飛蛾谷。

    葛雲朝戴上面具,悄無聲息地靠近飛蛾谷的營地,遠遠就看到舉著火炬的守衛。火炬幾乎把營地照得如白晝一般,他不敢貿然靠近。

    隱隱約約,他聽到了敲鑼聲,緊急著一個男人衝著他站立的方向大喊:“二當家說了,今晚凡是靠近營地的人或者東西,哪怕是公蒼蠅,公蟑螂,一律射殺。”

    葛雲朝抿了抿嘴唇。這話明顯是沈安安故意說給他聽的。他已經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夥,自然不會在意這樣的挑釁,只不過由此事可知,那個沈安安行事十分幼稚。虧得他之前還覺得,她頗有幾分膽色。

    葛雲朝默不作聲地後退幾步,遠遠看了看飛蛾谷的地形。這個山谷易守難攻,沈家只需要守住谷口,外界只能強攻。強攻就意味著大量的死傷。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世子?”

    陸宕才說了兩個字,一柄長劍已然抵住了他的咽喉。他急忙舉起雙手,急促地解釋:“世子不要誤會,是二當家命我接您入谷。”

    葛雲朝審視陸宕:“你是沈小姐的人?”

    陸宕用力點頭:“您看,我沒有帶兵器。二當家說,她擔心您迷路,耽誤大當家休息,所以她特意讓我在這裡恭候您大駕。”

    葛雲朝打量陸宕,只見他長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人畜無害,不過他應該是練過武的,身段臉蛋都長得不錯。他脫口而出:“你幾歲了?及冠了嗎?”

    陸宕莫名其妙。

    葛雲朝自知失言,收起長劍,對著陸宕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客氣地說:“請帶路。”

    陸宕疑惑地抓了抓頭髮,領著葛雲朝繞過飛蛾過,往山脊走去。

    兩人沉默著走了幾步,陸宕衝著哨卡的守衛亮出沈安安的令牌,主動向葛雲朝解釋:“這個令牌世子爺奪去了也沒有用,它只能一進一出配合著使用的。”

    葛雲朝尷尬地點點頭。他不是君子,但也不至於如此小人,當場搶奪這個漂亮小夥的令牌。

    陸宕也感受到尷尬的氣氛,他沒話找話:“我今年二十一歲了,家住啟封城。等我賺夠了錢,就回家娶妻種地了。”

    葛雲朝默默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