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十)

    從汴京到崇州,一個人快馬加鞭也要趕上三日的路,再加上馬車只能走官道,因而一直到第七天,十七和鐵手才到達崇州城。

    “菱角嘞——嫩生生的菱角!”

    水上的小販把小船劃過石橋,一路高聲叫賣,船頭上堆放了兩大筐溼淋淋的菱角。

    這裡臨近江南水鄉,氣候溼潤,民居的風格多以淡雅為主,連客棧也是一水的白瓦青灰,只在門外的樑上掛了兩串大紅燈籠。

    “悅來客棧。”

    鐵手勒馬,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店名,心中道:大通錢莊不愧是天下第一錢莊,這悅來分號竟連芳月娘子的地方也伸得進手來。

    他下車,取出一錠碎銀子遞給小二,爽朗一笑,氣度斐然,道:“兩間上房,勞煩了,稍後再送一些飯食和熱水來,謝謝。”

    小二受寵若驚,道:“您客氣了!”

    他看鐵手的打扮,似乎是個江湖人,誰知竟比許多讀書人還溫和有禮,出言道謝。

    “等一下。”

    下一秒,這江湖人身後的馬車之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語聲,說道:“一間就夠了。”

    小二的身子酥了半邊,恍若身在九天之上,他一生之中從未聽過如此美妙、如此勾人的語聲,讓人一瞬間變得口乾舌燥起來。

    鐵手道:“那就一間。”

    他捲起竹簾,在一陣幽香之中,車廂中緩緩伸出了一隻素白的手,十指纖纖,柔若無骨,幾乎可以看得見上頭淡青色的脈絡。

    一個帶著幕籬的女人走出來,扶著江湖人的胳膊下了車,儘管看不見臉,不過身上那一股梅花似的冷香已讓人沉醉不知何處。

    兩個人進了客棧,鐵手去拴馬,十七在大堂中等他回來,這時——暗處忽的走出來四個身形各異的江湖人,把她圍在了中間。

    小二嚇了一跳,叫道:“幹什麼?這是要幹什麼?動手的話我可就要去報官了!”

    打頭的漢子身長九尺,虎背熊腰,手裡抓著三隻透骨釘,視線陰沉沉的瞥了一眼小二,道:“爺們跟這位小姐是私人恩怨,你若是不想腦袋開花,就立馬滾的遠遠的!”

    小二立馬屁滾尿流的躲到了櫃檯後。

    那漢子又回過身來,對十七冷冷的笑了一下,道:“小娘子,這本不干你的事,可誰叫你情郎是鐵手,他把我們兄弟四個送進大牢,吃了好些苦頭,如今要你來還了!”

    十七懨懨的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到白日,她的精神就差了起來,儘管有了鐵手的陽氣,不會膚如刀割,可也沒什麼力氣,難怪這幾個人起了歪心思要動手。

    對方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鐵手二爺的女人,好膽色,爺們是江西四盜的大盜,洪滔天,今天也叫你死個明白!”

    話音未落,一隻手已五指彎折,做鷹爪狀向她肩上擒來,看起來似乎是要留活口。

    十七一聞見他身上渾濁的氣息就討厭。

    作為一隻豔鬼,畫皮本就不擅長與人交手,更何況白日裡她實在沒什麼力氣,於是一擰腰肢,錯開半步,險險避過了這一爪。

    洪滔天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這女人走進客棧的時候腳步虛浮,一看就不會武功,誰知竟避開了這一爪,且這一下擒拿雖落了空,卻扯去了她頭上的幕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