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52章 第 52 章

    周恪森將漁具粗暴地塞進包裡,拎上就走,楚識琛長腿一邁擋在他面前:“森叔,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周恪森抬起頭,不知是因為火氣還是寒風,臉頰漲成了紅色:“楚識琛,你不學無術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我手把手教你。你撒潑搗亂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力排眾議把你留在公司。你跟李藏秋一起害我的時候,我還他媽給過你機會,甚至沒打你一巴掌!”

    當下的楚識琛根本未經歷過,空白之下只感受到周恪森洶湧的怨恨,怨往事欺人,恨紈絝不爭。

    周恪森推開他,拐上了橋,楚識琛大步追上橋頭,豁出去喊道:“森叔,我真的知道錯了!”

    周恪森停下,回頭已是滿腔怒火:“你楚識琛有多渾蛋我清楚,少在這兒演大戲!”

    楚識琛道:“我會改,我全都改了!”

    “太遲了!你被李藏秋當槍使,把你爸辛苦創辦的公司拱手讓人,事到如今又賣了股權。”周恪森冷哼一聲,“說你敗家,倒也賣對了,與其給姓李的做嫁衣,還不如給項樾當幫手。”

    楚識琛急切地說:“亦思的一切沒有結束,它需要你,需要一個新的開始,你也需要它,你的抱負從來不是在荒郊野外陪客戶釣魚。”

    周恪森被戳疼了心窩子:“我如今就剩這點本事,就值這點行情,讓你楚少爺見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楚識琛近乎懇求,只有挺拔的姿態維持著體面,“森叔,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周恪森粗眉擰緊,吐字如釘:“原諒?你配合李藏秋誣陷我,侵害亦思的利益,憑什麼要我原諒?!”

    楚識琛求道:“過去是我渾蛋,看在我父親的份上,森叔,再原諒我一次。”

    周恪森好像累了,沙啞地說:“不用把你爸搬出來,對亦思,對你,我問心無愧,同樣的話到楚喆的墳前我也敢說。”

    楚識琛不肯放棄:“是我有愧,是我欠了你,森叔,求求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彌補……”周恪森忽然扭開臉,“你看看這條河。”

    楚識琛向下望,這一段河面很窄,河心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周恪森說:“是不是瞧著挺乾淨,其實水裡飄著好多雜草和浮塵,掉進去才知道有多髒。”

    楚識琛:“森叔……”

    周恪森從牙縫裡擠出來最後一句:“所以,只有髒水潑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難受、多刺骨!”

    徹骨寒心,沒有感同身受,說彌補只會顯得虛偽。

    楚識琛捏緊了拳頭,這個身份被他偷來,那曾經做的孽由他償還,很公平。

    周恪森比他預料中更倔,更強勢,倒令他佩服,他認為周恪森不會瞧得起一個只知乞求的孬種。

    天高路遠,他來此一趟絕不會鎩羽而歸。

    拳頭一鬆,楚識琛抬手撫上欄杆,說:“森叔,被誣陷的滋味兒我嘗過了,如果不夠,我跳下去再嘗一次。”

    周恪森遽然一驚。

    楚識琛長腿跨過欄杆,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嘭!”

    碎冰飛濺,河面激起萬重漣漪,轉瞬間楚識琛墜入了幽深水中。

    周恪森嚇得愣住,手裡的包“咣噹”落地,奔下橋頭的時候險些栽倒,他衝到河邊大喊:“楚識琛!混賬!”

    四周跑過來一堆人圍觀:“有人跳河了!”

    楚識琛身軀下沉,冰冷到極點的河水一剎那滲透了層層衣服,淹沒他,湧入四肢百骸,像千萬根針扎得他體無完膚。

    他好冷,太冷了,比沉入大海冷一百倍,一萬倍。

    他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喪失了知覺,只有無窮無盡的寒冷。

    岸上傳來陣陣呼喊,楚識琛睜開眼睛,清澈的薄冰被他砸碎了,水中細塵飛揚,模糊不已。

    他奮力掙出水面,嘩啦,周遭一片驚叫,周恪森伏在一米多高的岸上已經目眥欲裂:“楚識琛!你瘋了!”

    楚識琛氣息紊亂,唇齒不受控制地發抖,一張臉凍得慘白,似冰雪若白玉,在陽光下淌著一道一道粼粼的水痕。

    他瘋子似的說:“有多難受,多刺骨,我知道了。”

    周恪森竭力伸著右手:“抓住我!上來!你他媽給我上來!”

    楚識琛抬起胳膊,握住了周恪森的手。

    這隻手溫暖,粗糙,像老管家的手,像暗中與他會面的同/志的手,像安全轉移那天在碼頭上,與他交握告別的戰友的手。

    他被拽上了岸,周恪森一腦袋汗珠,慌張地脫下外套給他披上,罵得比在橋上更兇:“你這個王八犢子!萬一出了事兒,我怎麼跟你媽交代?怎麼跟楚喆交代?!”

    楚識琛只剩虛弱:“森叔……對不起。”

    周恪森哽著喉嚨,一口白氣緩緩地吐出來。

    四年憾恨,終於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