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端 作品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陸清則伸出手。



    徐恕臉上沒表露什麼,心裡難得八卦,畢竟最近外頭的風風雨雨,可真是太精彩了,就連他這個對京城八卦沒什麼興致的人,都偶爾會聽兩耳朵。



    立後啊,嘖嘖。



    徐恕給陸清則把著脈,間隙間掀掀眼皮,瞥了他兩眼,見他還能安安穩穩地坐著,又瞄了眼面無表情坐在邊上的皇帝陛下。



    還真能忍啊。



    他還以為陸清則醒來後,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看來陛下還是很將惜陸清則的身子的。



    不過也不難理解。



    畢竟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三年,曾以為自己當真痛失過,現在找回來了,自然顧惜得緊,恐怕比誰都害怕再次失去。



    只是見過這三年寧倦不斷壓抑的痛苦,徐恕還以為寧倦會採用更極端一些的方式……看來都還在心裡壓著。



    能不爆發最好,若是爆發了,恐怕就很難控制了。



    都取決於陸清則的態度罷。



    徐恕面不改色地當著兩人,在心裡八卦了一通,才收回手,又問了問陸清則的身體情況:“晚上會驚醒嗎?睡醒後發汗嗎?會不會心口發悶或者頭暈?”



    問完了又道:“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陸清則最任性的舉動,也不過是喝得頂了或者病好後,偷偷把藥倒了,一直以來都是個很配合的病患,聽話地張開嘴,伸出舌頭。



    淡紅的唇瓣,潔白的齒列,以及……鮮紅的舌尖。



    寧倦託著腮,沉沉地注視著陸清則,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



    他品嚐過其中的美好。



    若不是清楚徐恕是當真在給陸清則檢查身體,他已經急不可耐地把徐恕丟出去了。



    陸清則罵他有病,他好像還真病得不輕。



    徐恕檢查完了,坐到一邊提筆唰唰唰寫了張方子。



    末了,吹了吹墨跡,隨手撿來個茶盞鎮著,思索了下,扭頭道:“正好,來得湊巧,陛下也在,我也給陛下看看吧,上次的方子不好使,我換了個新方子。”



    陸清則一怔,扭頭看向寧倦:“……陛下怎麼了?”



    是長順說的失眠頭疼嗎?



    寧倦眼底流過絲笑意:“懷雪是關心我嗎?”



    陸清則擰緊了身側的衣角,不自覺地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我是你的老師,關心你不是很應當?”



    “那我寧可不要這種關心。”



    寧倦的臉色冷了三分,淡淡說完,對徐恕道:“去書房談。”



    徐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裡嘖嘖幾聲,提起醫箱,跟著寧倦往書房去了。



    陸清則:“……”



    不知道該說他更幼稚點,還是寧倦更幼稚點。



    至於嗎,還要避開他。



    陸清則昨日剛擰到腳踝時還沒太大的感覺,睡了一覺醒來,腳踝又紅腫了一圈,走起路來鑽心疼,只能悻悻地坐在原處,等著寧倦生完悶氣回來。



    他還有事要說呢。



    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人來,陸清則只能扶著羅漢榻站起來,再扶著牆,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外頭守著兩個臉生的小太監,見陸清則悶聲不吭就出來了,大驚失色:“您怎麼出來了,奴婢扶您。”



    寄雪軒裡的宮人都是新挑上來的,沒有見過陸清則,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但見他生得姿容不凡,就猜測應當是陛下的新寵,陛下還從未寵幸過誰,態度就更戰戰兢兢。



    陸清則不喜被人觸碰,走去書房也就幾步路的距離,避開兩人伸過來的手,擺擺手道:“不必。”



    說完,扶著路上的欄杆,慢吞吞地挪到了書房前。



    兩個小太監生怕他摔了,緊張地跟在後面。



    到了書房門口,陸清則敲了下門。



    裡頭傳來皇帝陛下冷颼颼的聲音:“進來。”



    還沒氣夠?



    陸清則一把推開門,就看到寧倦正在寫字,估計以為來的是什麼侍奉茶水的小太監,也沒抬頭,冷著臉寫下幾個大字。



    離得稍遠,也看不清在寫什麼。



    聽到門邊沒動靜,寧倦皺著眉抬頭,見到陸清則,愣了一下,立刻將筆一扔走了過來:“腳還沒好亂跑什麼,幹什麼吃的,就看著他這麼走過來也不知道扶一下?”



    後面一句是對那倆小太監說的,語氣沉冷,兩個小太監當即就腿軟了,還沒下跪求饒,陸清則就插了句嘴:“我讓的,瞎怪罪什麼。”



    寧倦只能把氣嚥了回去,臉色仍是不太好看。



    看陸清則在門檻邊難以進退的樣子,他兩手一伸,直接將陸清則抱起來,旋身走進書房裡,放到書案後的椅子上。



    陸清則一低頭,這回看得清清楚楚,寫的是“心如止水”。



    只是下筆極重,墨汁飛濺,殺氣騰騰的,看起來並不是很心如止水的樣子。



    陸清則:“……”



    陸清則怕寧倦白日發瘋,再挨一口,緩緩起身,決定回屋,讓他再心如止水會兒。



    屁股剛離了兩寸椅子,就被一把按了回去。



    寧倦注意到他在看那張紙上的幾個大字,耳根猝然發熱,一把將那張宣紙扯過來,胡亂揉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字紙簍裡。



    陸清則被逮回來幾日,大部分時候都冷著臉,見到寧倦這個依稀有些舊影的舉動,想起好像有一次寧倦流鼻血,也是這麼副態度,沒來由就覺得好笑,唇邊有了點笑意,順口補刀:“陛下的墨寶一字千金,怎麼還丟了?”



    寧倦窘迫得耳根更熱。



    他想讓陸清則看到他的改變和成長,承認他不再是他眼裡的小孩兒了,讓陸清則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穩妥的成熟男人。



    可是越是在意在陸清則面前的形象,就越是容易在他面前發生些讓他尷尬的事。



    當真惱火。



    但能看到陸清則笑,窘迫好像也沒那麼要緊了。



    畢竟這是重逢以來,陸清則第一次對他笑。



    寧倦珍惜得目不轉睛,低聲道:“……你開心就好。”



    陸清則的眼睫顫了顫,不用抬頭對上寧倦的眼神,他也知道寧倦看他的目光是怎樣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侷促,明明從前就算猜出了寧倦的心思,他也不會感到侷促的。



    書房內靜默了幾瞬,還是寧倦先開了口:“跌跌蹌蹌地也要過來,總不至於是關心我,有什麼事想說就說吧。”



    語氣平平淡淡的。



    ……什麼就“總不至於是關心我”?



    陸清則難得敏感一下,覺得他話裡酸酸的,狐疑地看他一眼,皇帝陛下又面無波瀾,看不出什麼了,斟酌了一下,他還是把徐恕給寧倦看病的事往後按了按,免得起爭端,先道:“錢明明還被關在詔獄,也是時候放他出來了罷?我想見見他。”



    錢明明從頭到尾都很無辜,只是幫他易個容罷了,並不知曉他的身份,跟著他來趟京城,還受這個罪,怎麼也得當面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