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端 作品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沐浴之後,淡淡的芬芳浸潤著溼意,梅香也彷彿過了水般朦朧,拂過鼻端,像個鉤子,牽著寧倦忍不住偷瞄陸清則。

    那張容顏在水洗過後愈發清豔,眼角的淚痣最是增色,閒閒散散地披散著頭髮、衣裳也鬆鬆垮垮的,卻依舊昳麗難言。

    寧倦手腳都不敢亂動,呼吸輕了輕,生怕衝撞了這份驚人的美。

    崇安帝雖然修仙問道,但可沒戒色,宮中美人眾多,寧倦小時候到處躲皇后派來的人時,憑藉自己人瘦個子小,爬牆鑽狗洞都不在話下,經常逃到各宮各院,見過各地送來的美人。

    雖然都會像條野狗一樣被驅逐走。

    那些美人環肥燕瘦,千嬌百媚。

    但在他眼裡,都不及陸清則一根指頭。

    老師是他看過最好看的人。

    老師真……漂亮。

    寧倦的眼睫顫了顫,小心翼翼地按下這個會冒犯到陸清則的念頭,卻忍不住把腦袋抵到陸清則肩上,眯著眼嗅他的氣息。

    陸清則翻看著賬本,感覺自己像在被小狗拱,毛茸茸的頭髮蹭著脖子,癢得不行,忍不住拍了下寧倦的背,笑罵道:“像什麼樣子,坐直。”

    寧倦自然不樂意,下巴依舊搭在他肩上,試圖引開陸清則的注意力:“這賬本上有潘敬民和衛鶴榮這幾年的交集,但少了往來書信,只得回頭秘密將潘敬民押回京城,送往三司會審。”

    陸清則大略翻完,也沒發現賬本有不妥之處,頷首道:“便多留他幾日性命。”

    賬本到手,也算是解決了潘敬民的事。

    寧倦的心情暢快了不少,半眯著眼,忍不住開始安排之後的事:“等江右的局勢明朗些了,我們就把剩下的爛攤子交給範興言和鬱書榮來處理,隨即去江浙給母后祭掃一番,再去老師家裡看看。”

    陸清則含笑聽著前半段,本來還沒覺得有什麼,甚至聽到母后倆字,還頗為憐惜寧倦。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才發現事情不妙。

    家裡?什麼家裡?

    平時在人前惜字如金的少年陛下,在陸清則耳邊還在不停叭叭:“到時候老師帶我去你從小長大的地方轉轉吧,待回了京,往後再想來臨安,恐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陸清則欲言又止:“……”

    小皇帝莫不是要帶他“衣錦還鄉”?

    這問題就大了。

    原著對小炮灰引線“陸清則”也就三言兩語帶過,哪兒介紹過生平過往,他這些年借用寧倦的人查人,也不敢拿去查“陸清則”的生平。

    自己查自己,誰看都有鬼。

    陸清則只能不動聲色地靠旁敲側擊,從旁人那裡瞭解點原著陸清則的設定,但原著陸清則高中後曇花一現,死得太早,在京城沒幾個熟人,打探不出什麼。

    唯一一些有點用處的東西,還是從程文昂那裡撬出來的。

    但說是同鄉,臨安府那麼大,程文昂與原著陸清則上京趕考前也沒交集,瞭解沒深到那份上。

    所以他哪兒知道原著陸清則在哪兒長大的,都去過哪裡,家在哪裡,認識些什麼人!

    陸清則想著想著,頭開始隱隱作痛,溫聲打斷寧倦的話:“時候不早,我有些困了,果果,今晚要跟我一起睡嗎?”

    寧倦耳朵都豎起來了似的,眼睛一亮:“要!”

    看小皇帝注意力轉移,開開心心地去整理床鋪了,陸清則長長地鬆了口氣。

    可算是糊弄過去了。

    若是寧倦真把他帶回臨安,要他介紹介紹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總不能裝失憶吧?

    他對臨安府的那點書面瞭解,恐怕還沒過目不忘的寧倦深,旁人他還能稀裡糊塗地混過去,在寧倦面前露出馬腳,可就收不回去了。

    小崽子機敏著呢。

    雖然在教導寧倦的過程中,陸清則有意無意地滲透了一些現代觀念,但他是在寧倦的三觀已經初初形成的時候相遇的,再怎麼春風化雨,也不可能把一個古代人扭轉成時代的弄潮兒,何況寧倦本身就是個性格略有偏執的人。

    若是得知他其實是一縷附身的遊魂……

    這種事就算是現代人都不能接受,更何況是古人。

    感情再好,也得被抓去跳大神驅邪吧。

    陸清則並不想被抓去驅邪,暗暗搖頭,收好賬本,又摸了摸頭髮,天氣太熱,他散開這麼會兒,都幹得差不多了。

    再抬頭一看,寧倦已經躺下了,正等著他。

    活像擔心被趕出去,趕緊爬上了床似的。

    ……怎麼越來越像個可憐巴巴的小媳婦了。

    陸清則捏捏額角,拿著油燈走過去,藉著燈光把床邊驅蚊的藥包換了新的,才吹了燈,放下紗帳,趁著月色躺下:“這邊蚊蟲頗多,陳太醫的藥包似乎也不能全部防止,有沒有被叮咬?”

    寧倦搖頭:“沒有,老師呢?”

    陸清則:“蚊蟲看到你就跑了,哪兒有空來咬我。”

    寧倦忍不住笑了。

    官署裡的廂房都簡陋得很,架子床也窄窄的,與宮裡沒法比。

    陸清則雖然清瘦,但並不矮小,寧倦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是小時候那個瘦巴巴的小猴兒了,倆人一起擠在床上,空餘的空間就不多了,難以避免接觸。

    偏偏寧倦還要裝作悄無聲息地往他身邊挪。

    架子床被兩個人的重量壓迫著,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床了,床架本來就有些晃悠,寧倦每挪過來一點,架子床就吱呀吱呀慘叫一聲,在漆黑幽靜的夜裡相當清晰刺耳。

    陸清則:“……”

    這小兔崽子是不是當他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