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 75

    *

    小鬼低估了神明。

    被濁氣折磨得雙目黑氣, 渾身暴戾的神。

    人魚在她身上呼吸熾熱,壓抑著暴戾和惡欲,因為太過於用力,人魚的手指都在顫抖。

    漆黑的雙目猛地閉眼, 倒在了地上, 魚尾難耐地蜷起, 像是一條脫水的魚,藍色的筋浮現, 喉結滾動著,發出了痛苦至極的聲音。

    小鬼的裙子掉了下來也顧不上, 要去靠近他,卻被人魚嘶了一聲,像是一隻暴戾的獸, 發出了痛苦又威脅的警告。

    這是禁慾者才會有的痛苦,七百年前人魚, 是一隻,很好、很好的神。

    哪怕魚鰭痛苦地冒了出來。

    雙眼漆黑的人魚抽出了唐刀, 想要劃傷自己, 保持清醒。

    臭小鬼又過來了,倉促繫好的裙子亂七八糟的。

    她一靠近,被人魚的眼神嚇住,但是還是靠近了,抓住了人魚的手, 掰開了唐刀。

    臭小鬼說,“不許傷害自己。”

    雙眼漆黑一片的人魚看著她, 即將崩潰的理智, 在這一刻繃斷了。

    混亂和黑暗中, 光線可以給一絲絲的安慰,於是黑暗裡的人魚就會死死抓住這一絲光,直到光和他一起沉淪。

    雙目漆黑的人魚充滿惡意地吻她,臭小鬼卻回吻了回來。

    就像是滾燙的燒炭,和輕柔的春風。

    他想焚燬自己,卻又被風挽救。

    臭小鬼喚醒了神的理智,讓他在渾噩當中醒了過來。

    只是禁慾神明可能,已經有點瘋了,漆黑的雙眼,哪裡還像是那個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神明呢?

    他不應該犯罪,可他已經有些瘋了。

    他說,“你以為,我會放過你麼?”

    禁慾的神明竟然惡意又嘶啞道,“臭小鬼,夾好。”

    神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比那樣,也許還要更加飽含濃重的威脅。就像是被巨獸舔舐啃咬著脆弱的喉管,隨時會命懸一線,讓人脊背繃緊,顫抖不已。

    禁慾的神,在小鬼耳邊說了最下流的言語,訴說著自己的惡欲,充滿惡意地要將她也拉進深淵。

    他不得解脫,就要她和他一起痛苦。

    他想要告訴她,這是一個多麼卑劣、不值得她喜歡,惡毒又墮落的神。

    她想跑,又被惡鬼抓著腳腕,拖拽了回來。

    夢境混亂又渾噩。

    因為糟糕的一夜,小鬼腿內側的皮膚髮紅還破了皮,因為維持一個夾住的姿勢太久了,腿軟得像是要飄起來一樣。還好夢裡並沒有痛覺,就算是哭了一夜,可清醒後小鬼還是沒有被嚇跑。

    神明要趕她走,但是他的神志不會一直保持清醒,一等到他渾渾噩噩起來,又飄在了小鬼的後面。

    小鬼抱著膝蓋說,“你一恢復記憶,就要把我丟出去。”

    海神飄在她後面說,“祝延,不氣。”

    舒棠還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於是海神就低下頭,俯下身,親了她一口。

    他說,“小棠,不氣。”

    舒棠就抱住了渾渾噩噩的海神。

    她和海神在破舊的神廟裡住著,這裡是唯一一個還有神廟的小鎮,黃昏的時候,她就指使著海神抱著她去鎮上,然後買買買。

    海神廟裡的東西都被舒棠賣掉了,換成了很多的生活用品。

    破破爛爛的海神廟,多了一間應有盡有的小屋子。

    神中間清醒過一次,黑漆漆的眸子讓海神看起來很陰鷙,他說,“你知道留下來,我會對你做什麼事的。”

    小鬼不理他,自顧自地做事,就是不肯走。

    等到有人火燒火神廟的時候,舒棠就一個人攔在前面,舉著掃把叉著腰,一個人罵跑了所有人。

    人走後,神說:“沒用的。”

    舒棠知道。

    就像是這是一場噩夢,可是她還是想做。

    什麼都改變不了,但是可以,疼疼他。

    後來,神就再也沒有恢復過記憶了。

    舒棠以為是因為即將陷入沉睡的緣故。

    直到有一天早上醒過來,看見了正在擦拭唐刀的海神。

    海神騙了她——

    他醒來的時候,也裝作沒有醒來;恢復記憶的時候,也不願意想起。

    這樣,就不會清醒過來、不會趕她走。

    好夢留人睡。

    舒棠對神說,“祝延,你是笨蛋。”

    神沒有反駁。

    終於,這場噩夢要結束了,海神即將陷入七百年的沉睡。

    神明看著小鬼,小鬼親了他一口——

    終於,那一百次的累計犯罪,終於犯完了。

    神明沒有按照約定,拍死小鬼,而是去吻了小鬼。

    舒棠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神明說,“我在犯罪。”

    他遲遲不肯睡,像是要將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裡。

    小鬼對他說:“睡吧,醒過來,就會看見我了。”

    神明於是,陷入了七百年的沉睡。

    小鬼也消失了,噩夢的虛影倒退,一切重歸現實。

    老城區的神廟裡,被神明龐大的夢境一起拉進幻境裡的貓,也喵嗚一聲醒來了。

    神明的夢魘若是醒不來的、就可能持續十幾年,將附近的生靈都拉進去,神的噩夢已經不是單純的幻境,比那更真實,時間的流速都變得那樣明顯,像是一重世界,當真讓人覺得——

    大夢一場,二百年。

    也許神明過去的記憶是殘酷的冰霜和嚴寒,舒棠出現在噩夢裡,就裹上了糖霜,在這場幻境裡,把冰霜,變成了冰糖。

    *

    舒棠回想起來之後,覺得自己不是做了一場夢,而是真的進去和神度過了二百年的時光。

    一切都歷歷在目,包括每個人的生動表情、一言一語。

    也包括他們在夢裡做的事。

    舒棠醒過來之後,人魚睜開了眼睛,兩個人都安靜了許久,都在各自發呆,彷彿在那個夢裡真的過了二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