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第612章 在此模型之內(下)

    一條正在颳風的街道。空氣細微震鳴著,大部分金屬和硅化物都在這些震顫裡粉碎了。在過去的某些歷史裡,人們把這種氣候稱作“金風”或“龍吼”。這類災害性氣候在終末無限之城的街道上也會出現。不過,當災害發生時,計算中心會避免把它分配給不適合的人。這樣一來,無人會因為這種低級錯誤而遭到傷害。

    執行人正在穿越這條街道。他身上攜帶的東西,來自過去歷史的植物纖維織物混合極少量動物纖維裡料,還有一個主要會被檢測為碳基成分的肉體。這些物質在金風氣候裡都是異常脆弱的,不過他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計算中心準確地評估了他的能力。

    影子在他的身前延伸,形成一條狹窄而筆直的黑漆專用通道。執行人走在那一小條影路上,衣服沒有絲毫顫動。金風在影路上空完全消失了。他一步一步往前挪動,滑動的樣子就像行走在冰面上。忽然間他停下腳步,開始新一輪的聆聽。風暴摧枯拉朽的聲音從他腦中穿過,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但是在很遠的地方,他聽見鈴聲搖盪,一隻貓發出帶著長長卷音的同情嘆息。他又繼續往前邁步。

    在另一條街道上,十六色日光照耀著從中間切分為二的路面。左邊的一半鋪滿墨綠細膩的生命土壤,右邊則是腐朽糜爛的紫色河流。三個生命體正奔跑在這條街道上。兩個雙足行走的在生命之壤上,長著翅膀的則在腐朽之河上飛馳。翹翹天翼的鬃毛在飄揚中閃爍著夢幻般色彩,彷彿她自身正是一輪彩虹色的星辰。可是她的表情卻並不神聖,而是猙獰而扭曲的。一半是因為河流上猛烈的氣流,另一半則是因為著急。

    “門牌號!”她又用她老牌的貴族口音喊道,“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波迪跟在雅萊麗伽身後,一聲不吭地奔跑著。她們已對他進行了審訊,但幾乎沒采取什麼暴力或驗謊措施。他聲稱自己對復甦的不老者的計劃所知甚少,僅僅幾個指令被要求履行。而現在,即便是他也無法聯繫上不老者——基摩,唯一醒來的那個不老者。

    這其中大約是有真話的部分。雅萊麗伽相信這一點。對於初次製作出許願機的發明者,犯下各種各樣奇怪的錯誤都不會叫人意外。在札所留下的描述裡,金鈴之城只是個模糊的神話,從沒涉及到任何關於門牌號或貓人的細節,如果那不是因為他們追蹤的棄嬰犯故意語焉不詳,或許連不老者也並不清楚機器正怎樣運行著。

    可是,話說回來,貓人出現在他們面前是一件奇怪的事。她在心裡朦朧地想到。許願機可以製造出任何事,但為什麼要製造,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但她沒時間細細考慮這個問題。當他們跑出那條山間小徑,景象瘋狂的城市街道顯露在他們面前。一種尚不明確的急迫感在身後追趕她。這裡有許多的案例,被《薰渠》或其他小道報刊當做警示故事,用以說明探索一個未知的許願機環境將會遭遇多少未知的危險。專家們試著總結規律,儘可能找到一些具備共通性的技巧。然而就像其他的近似於真理的規矩一樣,越是毋庸置疑的正確的信息,它也往往越派不上用場。

    可是,不管怎麼說,侵入一個啟動中的許願機環境是有很高風險的。這涉及到一個非常基礎的情境想象:當一個人,一個不受到任何嚴格環境控制的人,製造出一臺全新的許願機時,它會許下的第一個願望——假設此人有足夠的聰明和個體獨立性——往往是讓那臺許願機只聽命於它自己。集體項目會表現得更好些,因為參與者們大多聰明得足以想到在機器成功前設計一套相對有效的監督機制,保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無法進行私密的、未經集體授權的許願。那也經常不能阻止集體中的某一個人想出辦法來。一個被髮明出來卻能供外人自由使用的許願機是絕對罕見的。如果探險者們發現一個未被宣示所有權的許願機環境——那毫無疑問說明它存在重大問題。錯誤許願導致的以太反湧,或是一個難以解開的邏輯循環,讓不瞭解設計原理的外人來料理這些事是極不慎重的。專家們總是向各路探險家們強調(當然,很多探險者們也認為完全聽取所謂專家的意見是不明智的),不要試圖擅自處理一個許願機問題,無論是打算關閉還是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