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第518章 七十萬比三分五釐(中)

    雅萊麗伽不止一次地確認過荊璜的某些不尋常的習慣,似乎暗示著他來自某個極為古怪的文化環境。他對機械設備有一定的認知,哪怕陌生物件也能很快理解,且會提出某些典型的、具備某種底層框架意識的使用者才會提出的疑問。那在如他這樣的古約律裡是較為罕見的。她不需要向他介紹製造性智能體是怎麼回事,或是音響裡並不曾藏著樂隊。但是當她提到白塔時,荊璜露出的反應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沒有明確地表達過自己對這一聯盟最大的法師群體究竟有何看法,然而,雅萊麗伽察覺到他對“白塔”這個詞的敏感性。要找證據固然不大容易,她只發覺荊璜對“塔”有細微而特別的反應。當他們第一次踏上糖城時,他不像其他初來乍到者,呆呆地瞪著街道或腳邊的椅子,又或者不住地轉圈,試圖把每樣新奇玩意兒都盡收眼底。當雅萊麗伽試著鼓勵他參與進去時,她看到荊璜的視線越過餅乾屋頂,直直指向冰糖塔。他問雅萊麗伽塔裡頭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雅萊麗伽回答。冰糖塔是一種具有象徵意義的裝飾,如同紅藻湖代表著糖城的起源,那高塔則是貓人們消亡的故鄉,樂潘庭所常見的一種建築。它們高聳的窗簷精美絕倫,但內部空間極為有限。即便是貓人也不會長期居住其中,它們只將塔用來嬉戲和放哨。

    很難形容荊璜聽到這個答案後的神情。他並不顯得高興,同樣沒有表達出去塔頂觀光的意願,只是默然地凝望著那片塔群。雅萊麗伽在轉身後聽見他輕聲說:“白的。”

    她不得不懷疑荊璜和白塔間存在著某種關聯。

    白塔——儘管以此名稱面向公眾,實際上並不真的全以塔形呈現。當各種傳說故事裡反覆出現著“那座雪白的、散發神秘的微光的孤塔”時,雅萊麗伽卻從她記憶的迷宮裡看到更為磅礴瑰麗的事物。那是由複雜緯度所組成的怪誕宮廷,集合著各式各樣違背直覺的幾何體;潛伏在炙熱火海深處的巨大銅獸,只有同樣在體上遍覆秘石者才能喚開它的巨口;在彗星尾的冰塵深處旋轉的暗色核心,跟隨星辰的軌跡在虛空中巡迴與佈道……在那些古老或另類的派系裡,雅萊麗伽最為關注的是銀輝之塔。

    人們稱其為銀輝之杖——那將她的祖先,次女梅倫德拉擊敗的傳奇法師,卻並未在這段漫長的傳承裡留下真容。在雅萊麗伽看到的記憶中,銀輝之杖是那樣一具樸素平凡的類智人骷髏,偶爾裹在白色的長袍或深色的禮服裡,更有甚者則光禿禿地到處奔跑。那寒酸如學徒的外貌,還有同樣平庸、黯淡而古舊的石塔,使得雅萊麗伽確信這是一段經過篡改的記憶。在梅倫德拉的後代被從銀輝的塔中釋放以前,所有最重要的信息無疑都被抹去了。或許銀輝之杖不願他的住址為世人所知,她聽說他也鮮少在學派或秘盟的會議上現身。

    鑑於銀輝之杖在法師傳說中舉足輕重的地位,雅萊麗伽毫不懷疑那些“白色高塔”的故事,甚至於白塔組織的命名都與之相關。她不打算為梅倫德拉復仇,但也不願去接觸那些隱藏在故事之下的,最為隱秘與難纏的派系。當荊璜表現出他對白色塔樓的特殊關注時,雅萊麗伽短暫地擔心起他是否與最危險的敵人有所牽扯,但很快便打消了這一顧慮。她發現荊璜對白塔所知甚淺,似乎將之視為某種高度紀律性、統一性的學術團體——那不能說是完全錯誤,不過當荊璜問起她核心塔群的位置,併為法師間的複雜爭鬥表示詫異時,雅萊麗伽感到荊璜所指的“紀律性”並不止於單純的學徒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