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435 哺以胸膛刺血 下

    羅彬瀚聳聳肩。他覺得自己對此沒表露什麼感情,巨人卻哈哈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個表情,周雨先生。你有時候很像我的一個異族朋友呢。他是法拉恩倫多的怪物狩獵者,通俗點說就是宇宙遊俠。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每當我提起一些不義的事情時,他臉上卻有一種特別輕蔑的表情。可當我問起的時候,他卻從來也不會正面承認。可是,為什麼要假裝不在乎呢?為了讓別人承認自己的道理而去殺戮生命,這件事本來就是荒謬的、錯誤的,簡直可以說是罪惡的。為什麼他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呢?周雨先生,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羅彬瀚簡直手足無措。他對這個問題沒有一點防備,可對方也沒叫他多為難。宇普西隆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很快便主動說:“後來我就明白了,因為他認為這件事是無可改變的。他的原話是這樣講的:誰都想要證明自己的正確,誰都想要證明自己的獨一無二,誰都會為此而不擇手段,生命本身是這樣卑賤的東西,所以做出任何卑賤的行為都不值得指責。就連我那些輝煌的祖先,也許在技術的成就上絲毫不遜於現在的聯盟,但也一樣就是些傲慢冷酷的傢伙而已……這雖然是他作為星球流浪者的,懷著偏激心態的言論,當時我卻沒有辦法反駁。因為我的祖先,即便是和如今聯盟裡最頑固的理識類成員比起來,恐怕也是不遑多讓的。從深淵機器假說開始,到淵論工程學,無窮地質學和對無窮控制論,他們的最終理想就是要掌控那臺機器,把它關掉,或者永久性的摧毀……

    “你在皺眉呢,周雨先生。言語真是狡猾的東西。我這樣說,就好像他們只是在追求真實的、正確的生活一樣。可是如果深淵機器假說是完全錯誤的,或者說,他們所謂‘幻覺的生命’也應當被承認為生命的話——要把所有約律類的存在都完全地掌控、消滅,單憑著自己的喜好和信念生殺奪予。事實上他們想做的只是這種事而已。這難道不比我戰鬥過的任何一種怪獸都要邪惡得多嗎?可是像這樣傲慢又強大的我的祖先們,最後卻因為這一切的研究招致了滅亡。過往的技術與榮耀全都喪失了,剩下的只有依賴著殖裝技術,在火花塔寂靜的光線中慢慢變異的倖存者。這不是件諷刺的事情嗎?我們被稱為永光族,就好像本身是某種了不起的東西一樣,可是如果以我祖先們的觀點來看,現在的我們恐怕也不過是些虛假冗餘的幻覺罷了。是他們滅亡前一點脆弱的僥倖心,對於現實的某種幼稚想象。”

    巨人的眼燈裡釋放著穩定而溫和的光。他以平和的語調評價道:“所以,如果我的祖先們是‘真實的鵜鶘’,那現在的永光族就是‘幻想中的鵜鶘’了吧。明明是在自說自話而已,根本沒有那種能力,卻被當成是救贖者的象徵。周雨先生,你可以信任這樣的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