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407 盛祝國王萬歲不終 中

    火焰在跳動。草叢的影子緊跟著搖曳、伸縮,像海中藻絲舒展。老人仍然用木棍撥弄著篝火,讓它繼續燒得旺盛。

    “不幸,”他說,“但罪有應得。若你發現諸神對你們毫不關心,那折磨你的同類亦無意義。你的憤怒發洩向誰呢?年輕人,即便騅翼氏也有羞恥,你卻放任自己到這一步。”

    戴金戒的男人後退了一步。他的右肩血流如注,臉色灰敗,表情仍然鎮定。他對老人說:“你是祭司,還是鬼怪?”

    “一個外鄉人。”老人說。

    柳林的風聲發出一陣尖利嘲笑。篝火噼啪作響。此外再無旁的聲響。所有人默不作聲地站起來。他們都握著武器,火光在鋼鐵邊緣燃燒,然而無人近前。那些閃爍的眼睛陰晴不定,在篝火邊的三人身上來回。

    “這片土地一直徊蕩著危險。”老人說,“洗衣鬼、林精、怨魂、人犢……我曾聽說這些怪物在沐倫恩出沒。而你們,我的好紳士們,不過是些拿著鐵片的肉體凡胎,卻敢在這裡橫行,對此我由衷感到困惑。不過等我再想一想——啊,原因豈不就在眼前?這些怪物只愛屍體和生肉,從不吃活人食物,所以你們便曉得坐在這兒的爺孫人畜無害。”

    戴金戒的男人哼笑了一下。他額頭上的汗水在火光中發亮,但他還算能站得穩,也沒回頭看一眼他的同夥們。

    老人看了看他,緩慢地說:“你已無法回到他們身邊。瞧,他們看你的眼神,正像狼群丟棄落敗的首領。但你們的心遠比野獸殘酷,縱然我放你離去,他們同樣將你殺死。”

    戴金戒的男人擠著嘴唇發笑,說:“所有人都一樣,或早或晚。”

    “你這樣想。”老人平淡地說。

    他轉頭看向遠處的盜匪們,禮貌地詢問道:“諸位老爺可願離開?”

    一陣沉默。老人又說:“啊,請留下那三位年輕的姑娘。我已招待你們每人都吃了些東西,可她們卻滴水未沾。稍後我該略奉招待。”

    有人率先往後退了一步。緊接著所有人轉身而逃。農女看出他們已有應對妖鬼的經驗,因為沒有多少人聚成一隊。他們各自挑選空曠的方向,以期能讓別人拖延時間。

    林外的風安靜下去。

    一朵黑蓮花從篝火的影子裡綻開。蓮瓣又長又細,層層疊疊地向外推展,眨眼間充盈了整片柳林。當那影子般輕薄的花瓣穿過身體時,農女只感到一點薄霧般的冰涼。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綻放的陰影之花已消逝在地面上,而風聲又恢復如常。

    戴金戒的男人從喉嚨裡發出了一種怪聲,既非尖叫也非怒吼,只是某種本能地發作。他的臉上混雜著痛苦與茫然,在四下空曠的林地間狂亂張望。他只能找到那三個被鐵鏈拴著的女孩,滿臉呆滯地坐在原地。而後是無止境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