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401 蓮舟邁往獄火 中

    羅彬瀚沉默地站在原地,開始尋找一種合適的措辭。

    “咳,”他說,“這和我想得不太一樣。”

    他回過頭,看向帷幕的另一面。在他身後仍有無窮的愁霧,但卻絲毫不曾逾越到幕後。清澈的河水順流而去,在穿越帷幕後不久便迅速混染了黃濁的泥沙。羅彬瀚不知道那些沙質具體是什麼,但卻聞出一股類似硫磺的嗆人氣味。他毫不懷疑這些東西對自己的身體有害,不過就像阿薩巴姆所說,現在這事“和他無關”。

    作為整個團隊(羅彬瀚可一點都不想用這個詞)的實際控制者,阿薩巴姆的表現一如既往。現在她已經“生長”得蠻像一回事了:頸部以下的軀幹基本正常,重量大約和一把木頭矮凳差不多;四肢從頂部到末段都很完整,只是稍顯細弱,和軀體稍有不搭;手指的比例似乎過於狹長,且小指比常人更多一截——那可能是天生的,羅彬瀚先前從未留意。

    即便阿薩巴姆已具備瞭如此程度的軀體,她似乎仍不打算從羅彬瀚背上下來。當羅彬瀚回過頭時,發現她額頭上仍有一道醒目的裂傷,他因此而去觀察她的手部,這才發現她的手心實際上也鼓滿了很不起眼的細小膿瘡。阿薩巴姆巧妙地把它們隱藏在手掌的陰影下,羅彬瀚才遲遲未發現那些不斷從她指尖滴落的濁黃膿水。

    這發現叫他有點吃驚。此時他們已離開那個金色雪花球的位置很遠,羅彬瀚儘管仍覺得肺部隱隱作痛,但和先前相比已經大為好轉。他不知道自己衣服底下的皮膚如何,不過手心手背上的裂傷都並未惡化,只剩一些不大起眼的紅斑。

    他並不認為自己的康復能力要強於阿薩巴姆,一個能從脊椎骨重新發芽的不可知生物,但唯獨這源頭不明的潰爛似乎正中矮星客的弱點。即便她已從骨頭重生到指頭尖,那可怕的裂傷與潰爛仍如附骨之疽,執著而猛烈地糾纏著她。不知怎麼,這詛咒對於她要比羅彬瀚危險得多。

    羅彬瀚對這發現什麼也沒說。儘管他們可以說是字面意義上的“同病”,他從理智或情感上都沒法跟這個矮星客“相憐”。他並沒忘記她曾經給他的肚子掏了個洞,而如果這還不夠嚴重——她切切實實地殺死了許多人,至少在那顆寒霜覆蓋的星球上,那些因為各種理由而選擇沉眠的人,他們中無疑有許多(如果不是全部)都無法再醒來了。那可以說是蟲子乾的,但在羅彬瀚看來也等於是阿薩巴姆乾的。霜尾會原諒一個殺死了他知己的人嗎?

    他想到霜尾,想念那銀光閃閃的厚實狼毛,緊接著又想到了不幸的邦邦。他沉重地嘆了口氣,邁步跨入那汙濁如陰溝的河水中。

    河水惡臭刺鼻,非但讓浸泡在水中的皮膚刺痛發癢,就連那些彌散河面的水汽也叫羅彬瀚覺得面頰不適。他的眼前很快蒙上了一曾濁黃,但那並非他自己的視覺器官遭到破壞,而是加菲替他受了罪。覆蓋在他視網膜上的那曾薄黏液被侵蝕得這麼嚴重,使羅彬瀚離開擔心起自己在腐水以下的那些皮膚。他快速地提起衣服下襬,看了眼自己的腰部。那兒果真已經開始發黃發黑,露出令他心驚肉跳的潰爛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