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396 冥河渡引帷幕之前 下

    羅彬瀚的腳穩穩地踩著水底,就像在那裡生了根。他開始想這事兒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係:他和荊璜去看鵜鶘,海賊頭子被夾走了;他被阿薩巴姆挾持,現在矮星客連路也走不了;把矮星客打成殘廢的灰風——死亡之子,或者隨便什麼鬼玩意兒,如今也離奇地消失無蹤。這到底是生活運行的正常方式?還是他的倒黴運氣會傳染任何新認識的人?

    他在水下張開嘴,河水灌入口中,被依附在喉嚨口附近的綠色黏膜阻攔。加菲的寄生確保了他不會窒息,可要在水下說話卻仍不容易。他只得用意念向阿薩巴姆發問:往前走?前面是什麼?如果連那風都在前面消失了,他們往前走能討什麼好?

    “最好照她說的做。”加菲說,“我們不能一直停留在這兒……我還不能確定,但有一些感覺。這兒像我曾聽說過的一個地方,他們稱為汙染處理道。”

    汙染處理道。在羅彬瀚聽來和下水道沒什麼區別。他不禁要問這東西到底將通向何處?汙水處理場?這就是那陣死亡之風遇到的結局?

    他體內的影子又動起來,強迫他往前邁步。羅彬瀚實在已厭煩了這種被機械指揮的感覺,決定遵從他在飼養哈士奇時學會的異星生物相處原則——誰痛苦,誰改變。他在心裡祝願阿薩巴姆總有一天會被一個熱愛近戰的白塔法師抓在手裡揮舞。然後他邁起步子,跟著水流摸索前進。

    河下幾乎沒有光亮,也沒有任何能靠感官辨認的植物或動物,只有水流在他耳中發出嘩嘩的聲響,單調且壓抑。起初羅彬瀚還能碰到一些埋在水中的巖壁,摸摸它們光滑的表面,但他似乎正走向某條更為寬闊的河道,很快便連這點消遣都沒有了。加菲和阿薩巴姆都不說話,羅彬瀚也不那麼樂意跟這兩位冤家硬聊。

    流水成了他最好的陪伴,使他不至於覺得自己也已經融進黑暗,變成一條沒有肉體的影子。他就這麼默默地行進,忽然間想起了邦邦和宇普西隆。一種無由而強烈的悲傷在他胸中升起。他為這兩個不算太親密的老相識而動情,但更多的哀嘆不針對任何一件具體的事。邦邦的冒險結束了,他的還沒有,很難說這是誰的不幸。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少的歡樂和如此多的苦難?難道誕生就是為了遭受這些?

    他默然地思索著這些,直到加菲在他腦中說:“那好過什麼都沒有。”

    啥?羅彬瀚問。

    “苦難。”加菲心平氣和地說,“好過什麼都沒有。當你誕生時就擁有了一切,然後就逐漸失去它。就算這樣,在你死去以前,你擁有的總是比死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