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378 魔杖妖精滾來滾去 下

    羅彬瀚很願意用一個更好點的姿勢來制定他們的作戰計劃。他們可以面對面坐著,中間擺一張圓桌或者戰略地圖,再拿一支筆用於摔向桌面。可遺憾的是現在他們既沒材料也沒空間。他和邦邦只得繼續躺著,在彌久不散的屍臭中討論下一步計劃。

    “咱們得先離開這兒。”羅彬瀚說,“那天上的肯定不是啥好玩意兒。”

    這是個用不著爭議的結論,可能夠實施的方案卻很少。只有兩條肉眼可見的道路能幫他們脫離這些火翅膀的威脅:要麼逃向這片荒野的其他位置;要麼從鵜鶘的嘴裡逃向其他世界。

    羅彬瀚扭頭看了眼外頭的天空。他看見天空中飛舞的火翅密如繁星,難以計數。那叫他有一瞬間灰心喪氣,但很快他便將腦袋轉回來,像沒事那樣對著邦邦說:“我不覺得這玩意只會燒著和它們接觸的東西,你注意到沒?我們上頭這隻死鵜鶘的屍體,那看著就不像是被燒死的。”

    邦邦同意了他的部分看法。那沒什麼好爭議的,鵜鶘看上去更像是被亂劍分屍,可同時他也提出那未必是火翅膀們乾的,或者這隻鵜鶘死了多久,因為如今他們已然發現這隻鵜鶘的血液乾涸得極其緩慢,根本不足以作為判斷時間的依據。但不管怎麼樣,他們顯然不會比這只不幸的鵜鶘更加結實強韌,如果這周圍的某種東西對它是致命的,恐怕對他們也一樣。

    他們討論了一段時間,沒想出什麼從地面逃走的脫身妙計,而後續的一系列問題也同樣堪憂:天上的光網看上去無窮無盡,那是否意味著火翅膀也能追逐他們到天涯海角?這片荒涼的土地上是否真有足以供他們生活下去的資源?他們該如何重回寂靜號?

    那有太多的困難沒法解決,因而最終他們被迫轉向第二條思路。羅彬瀚憂鬱地撫摸著上方鵜鶘的羽毛,不得不開始思考更重要的問題。

    什麼是力量的源頭?他捫心自問,鵜鶘何德何能而被選為各個世界的門扉?使它們脫離凡類的究竟是意志與精神,還是純粹發乎物質的肉體?

    邦邦聽完了他全部的困擾,並表示那確然很有啟發性,值得做更進一步的哲理性闡發。他還想讓奧荷特幫忙回憶基本看過的書作為參考。

    “想啥玩意兒的哲學啊。”羅彬瀚說,“我的意思是這東西的傳送能力到底是不是它自願的。如果它是,那咱們就真的留這兒了。它要不是,咱們現在掰開它的嘴鑽進去,說不定還能走呢。”

    邦邦的眼神僵直了。他看著羅彬瀚,彷彿從中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宇宙。對此羅彬瀚既不驕傲也不羞愧,他歪著腦袋望了眼外頭,判斷他們距離那張巨喙究竟有多遠。

    此時他們的位置處於鵜鶘的腹部,藉著耷落的殘翅與軀幹的陰影苟且偷生。從羅彬瀚的角度竭力往外張望,能夠瞄間一小半彎折向內的鵜鶘腦袋,以及它那張橙紅色的喙。巨喙從中段開始受損,彎折出一個接近直角的弧度。儘管如此它卻並未斷裂,或是產生任何足以窺清內部的縫隙。那種絲毫不露的封閉更令人感到它深藏某種隱密。

    羅彬瀚目測了一下他們和那鳥喙的最近距離。鵜鶘遺體保留的姿勢是接近蜷縮的,因而他們和那喙的最短距離大約只有十米。如果他們行動得足夠快,沒準能在一秒內就衝到鳥喙邊。那聽上去有點困難,可羅彬瀚估略自己現在大概能辦到。至於邦邦,奧荷特似乎也有自己的一套辦法。

    但這個計劃的風險在於後續:他們能否在被發現以前打開那張封閉而沉重的巨喙?而即便他們成功鑽了進去,如果那張鳥喙已經隨著主人的死亡喪失了原本的功能呢?他們不但無法逃離,反倒連暫時的庇護也喪失了。

    羅彬瀚和邦邦討論了很久,最後奧荷特為他們提供了一個聽起來最可行的方案——從地下走。

    奧荷特通過邦邦提醒他們這條出路。它聲稱自己能夠挖掘一個地道,在十米內尚且是個能夠接受的工程量。他們首先得打一個足夠深的地洞,最好底下還得有堅固的石質或土壤地帶,以保證洞穴不會因此而完全塌陷。如果一切順利他們將通過地下隧道接近鳥喙,試著從接觸地面的部分打開它,或者乾脆打個洞鑽進去。這計劃比起單純地跑過去當然耗時千倍,可暴露的風險卻大大降低了。即便鳥喙最終被證明無法使用,他們也可以試著從地下找辦法離開。

    這場討論又花掉了他們許多的時間和精力。羅彬瀚已不可避免地感到乾渴和飢餓,而肺部也有種微弱的灼燒感。他竭力不去想這是否跟周圍的大氣環境有關,只是建議奧荷特儘快開始實施。

    奧荷特從邦邦腦袋上飄下來,變成一隻稍小的金屬色章魚。它的觸鬚如鑽頭般向下收攏成一個尖角,末端冒出手指長短的激光束。它以這個姿勢靠近地面,隨後觸鬚像打蛋機那樣高速旋轉,讓它一路往地底沉下。

    羅彬瀚對這一幕驚歎了幾秒,隨後開始清理那些地穴邊緣的沙土,把它們儘量不明顯地撒到庇護所外。邦邦則把腦袋伸進地穴,艱難地為奧荷特維持供能。

    這場逃生行動的過程又不免花費了好幾個小時。其中有許多時刻幾乎都要失敗:斜挖十多米深的隧道有一度瀕臨塌陷;搬運堆積在洞口的沙土過多,差點引發了火翅膀們的注意;一塊異常堅硬的岩石在中途脫落,差點砸斷羅彬瀚的腳;另一塊岩石的頂部很可能接近地面,為了避免塌方他們只得多繞了點路,為此不得不爬出洞口去重新定位鳥喙。

    羅彬瀚在中途就已跟著鑽進洞裡,幫著把挖開的沙土運輸到後方。那洞穴非常狹窄,他只能爬著鑽進鑽出,而邦邦儘可能跟著奧荷特,因此也無法幫上太多忙。當他們千辛萬苦地抵達目的地時,羅彬瀚感到自己的咽喉與口鼻裡都塞滿了沙土,而肺部則火燒火燎地疼痛著。

    他真心希望這一切是值得的。當他們爬過最後一段井道,成功抵達鵜鶘之喙時,他和邦邦都欣喜若狂,差點因此而被沙坑埋沒。那稍微造成了一點騷動,萬幸沒叫天上的火翅膀起疑。

    他們擠在鳥喙與沙面的縫隙裡休息了一陣,然後才開始下一步行動。這是他們在挖掘地道前就已考慮好的,因為沒人知道鵜鶘之間的傳送是否依賴於鳥喙的完整,他們決定儘量減少破壞,先試試把它正常地打開,實在不行再破壞它。

    這一步的實施也不太順利。天空中盤旋的火翅膀很多,羅彬瀚儘量在陰影裡抓住鳥喙的縫隙,把指尖插進去奮力往上推。奧荷特也用它的觸鬚幫忙。在數分鐘的奮鬥後羅彬瀚感到手裡的硬殼稍稍抬高了一點,也許半毫米左右。他還來不及高興,天空中盤旋的火翅膀卻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猛然朝下俯衝。

    羅彬瀚不得不立刻鬆開手,趴臥回鵜鶘之喙的陰影下。他不知道是哪裡露出了痕跡,但這次那些火翅膀飛得比任何一次都低。它們成群結隊地在鵜鶘上方盤旋,疑心重重地觀察任何可疑跡象。羅彬瀚趴在沙土中等了好一陣,其中的大部分才終於迴歸到光網附近。這時他感到自己臉上有點潮溼,而邦邦也在低聲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