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365 螺尖若有海鳴之泣 中

    羅彬瀚一直知道雅萊麗伽的房間在哪兒,但從未真正地見過裡頭的全景。他經常會下意識地把它想象成一個粉紅色裝飾過量的空間,就像他覺得荊璜的房間裡肯定得搞個假山流水之類的。

    但,就像荊璜的房間裡實際上幾乎什麼也沒有,雅萊麗伽的房間也很不符合羅彬瀚的想象。它跟荊璜或羅彬瀚的空間差不多大,基本是由一些鑲嵌在牆裡的櫃子和一張軟椅、一張巨大的毛毯、一盞藤木造型的落地臺燈構成的。除此以外的裝飾有幾個還算可愛但羅彬瀚認不出來物種的玩偶,兩三盆船上人工栽培的植物,幾枚用金屬絲盤繞起來的寶石。彩色寶石看起來價值不菲,卻被隨意地棄置在四處角落,瞧不出是拿來幹什麼的。

    雅萊麗伽就在房間中央的毛毯上看書。她懶散地趴著,胸前緊貼著鬆軟雪白的毯絨,兩條小腿翹向天花板,膝蓋以下的棕黑皮毛異常服帖,蹄尖還散發出溼漉漉的水光。羅彬瀚由此猜測船副剛剛在一次巡邏後衝了個澡。

    他在得到許可後脫掉鞋子,小心翼翼地踩上那條不知是由什麼物種製作的巨大毛毯。他繞到雅萊麗加正面坐下,跟她隔著一段安全距離。這時他感到頭頂的藤花燈灑落著溫暖暈黃的光,就像在初秋午後的野外曬著日光。

    那確實舒服極了,因此雅萊麗伽似醒非醒的散漫表情也沒叫羅彬瀚過分驚訝。他把木偶不倒翁放在毛毯上,它又繼續自如地搖盪起來,似乎全然不受接觸面材質的影響。

    雅萊麗伽把下巴擱在手背上,眯著眼睛看了不倒翁一會兒。她無疑知道這東西是怎麼來的,但也沒表現出更多的興趣,只是用尾巴尖輕輕在不倒翁臉上戳了一下。

    “少爺對他爹到底什麼意見?”羅彬瀚說。

    雅萊麗伽抬起下巴,看看他的表情。

    “你們都對親緣很看重。”她評價道。

    羅彬瀚頗想對這件事仔細辯解一下。他和荊璜的情況顯然大不相同,而他也很難決定自己該拿什麼標準去評判。他想說雅萊麗伽也很在乎親緣,但隨即意識到這個念頭可能是錯的。他至多知道雅萊麗伽很喜歡孩子,可她怎麼看自己的父母呢?羅彬瀚直覺以為她確實不怎麼在意這個事。沒準福音族的道德倫理如此:孩子是生命的延續,而父母是上一版過期的學習資料。

    “誰給予你生命並不重要。”雅萊麗伽說,“你不是一個約律類,他們不是你的神、君主或信仰,也不決定你的命運。你是一場偶然的產物,不對他們的命運承擔任何責任。”

    “這聽起來真他媽怪。”羅彬瀚說,“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這難道不算是定命?”

    “那隻會讓你們有更多相似處。”

    羅彬瀚的臉微不可覺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