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270 半冥城歸葬祭海神 下

    眾人雖皆東域賢才,因是受舉之地不同,學識才藝各有偏重。諸人之中,除卻荊石善記非人,當以樓簡博史通知,閱卷最廣,驚嚇既過,便復沉吟道:“我聞古時祭祀神鬼,常以活人為牲品。自豳王稱位定禮,便禁行此舉,以為淫祀罪行,不想竟在僬僥國遺有此風。”

    餘人聞皆默然,但因身處異地,又看公子虞無意出頭,唯有裝作無事。只是前時僬人模樣奇特,行止似猴,多覺滑稽有趣。而今再其雀躍之態,倒感兇暴粗蠻,分明身軀小巧,反倒益顯可怖。

    張端自那白鬚者落崖,已然轉開目光,不忍直視壇前景象,再看荊石神情,卻見其面色如常,便低聲道:“子蘊對這海祭是何想法?”

    荊石道:“有些奇怪。”

    張端聞言又看他一眼,輕輕道:“只是有些?”

    荊石原本仍瞧那素裳人背影,聽得張端語氣有異,方才回過神來,搖頭說道:“生人祭祀,乃是當年青都進諫天子,明令所禁。若是修士在場,理當阻止方才之事。”

    張端一聽,立知他言下所指,也朝那素裳人望去,見其雙袖挽於腹前,端然靜立,似正看那一眾僬僥人起舞,不露半分阻攔之意,不由也覺詫然。正是心中費解,又聽荊石續道:“你看他幕籬下所穿服飾,也並非修士羽袍。倒有些像是那些僬僥人祭祀的裝束。”

    他話音方落,素裳人驀然回首,直往兩人所站處望來。彼時兩方相隔十數人,且有幕籬遮面,瞧不見那素裳人視線所落,然而兩人見其回首,俱覺此人是在看己。

    張端當即垂首別目,又以肘輕撞荊石,示意其莫再多言。荊石卻不避對方視線,兀自正目以對,任憑張端幾番提點,也似渾然不覺。幸而此時眾僬僥人歡聲漸止,原先接杖的白袍人走至公子虞身前,同先前白鬚者一般躬身行禮,又以土語說出一番長話。

    公子虞聽罷其言,微微欠身道:“如此多謝。”

    白袍人又行一禮,便率隨眾下壇,往城池方向行去。眾人眼望隊列走遠,方才吁氣舒聲,皆覺如釋重負,卻聽公子虞道:“諸位方才所見,乃本地前大祭祀之葬儀。因其壽數將盡,便自行歸海入葬。此乃僬僥風俗,並非以活人為祭,諸位先生不必驚駭。”

    眾人聽他此言,心下稍寬。然想葬乃事死藏形之儀,自古只有逝者入葬,那白鬚者年事雖高,卻也行走如常,豈有自行跳海入葬之禮。再者方才眾僬僥人喜氣洋洋,若真為送葬而作,更是匪夷所思。

    公子虞說完此事,便拾階而下,往壇前斷崖行去。眾人因有前鑑,見他登臨絕崖,不免提心吊膽。好在公子虞正值壯齡,並無輕生之念,不過立在崖畔觀望海景,俄而又道:“自我聖朝始立,六合並收,四海歸一。僬僥雖孤懸海外,亦屬豳王封授之邦,自當治善撫安。昔年青都與其國主立約,每隔百年之期,則揀選賢能入僬僥為治,以為施德歸化。今次期滿,正值大舉之際,便請諸位在此施展所能。”

    他說到此處,忽而伸出手臂,遙指海中一眾山島續道:“僬僥國除卻此處主城,其餘皆以部落群居,散於海上群島。今次試題,請諸位先生各治一島,為期一年,期間政效所成,便是今次評考所依。”

    此話既出,眾人終知此行目的,一時眾說紛紜,良久方止。公子虞既宣考題,亦不多給餘暇,當即傳令軍士鼓號,自崖下喚來數十小舟,駕舟者頭纏藤冠,皆為僬僥之民。又牽引吊索懸籃,點名按姓,將諸生一一送上舟。荊石本道自己當與樓簡、王萏同行,誰想公子虞安排去處,卻是故意將人打亂。相熟者俱不同舟,到得荊石,卻偏巧和張端排在一道。兩人互問所歸島嶼,荊石受命處名作“哈牟娑落島”,張端受命處乃為“哈牟吠舍島”,料是土語音譯,不知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