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264 僬僥國諸生赴大舉 下

    張端聞此言語,知道眼下分別,舉前再難相見,便一路將荊石送至書院門前,依依作別道:“出題之期,料來還有月餘,子蘊可在書院中好生休養,勿再貪黑了。你先前所贈藥種我已收到,多謝你費心尋得,待養熟成株,再與你細說成效。”如是叮囑一番,方才揮手而去。

    其後月餘,荊石便在院中待舉,寸步未得出門。雪陽書院本為晇野國學之所,館內卷帙浩繁,又極幽靜,最合潛心修學。荊石居院一月,全如回了小鳶鄉塾中,終日閱卷讀書,又將途中所記道路、風物盡數繪出,整理成冊。這般整弄案頭,也不過費了十多日光陰。其後無事可做,便自懷中取出一捧碎玉,試以拼合,又是望梁默算,推演數論。

    一日夜中,荊石正自凝思,忽聽鄰牆有響,乃一男子泣涕,聲甚尖銳悲慼。荊石初未在意,誰知其聲良久,竟成嚎啕,且伴擊節放歌。俄而門戶砰砰亂響,一人怒道:“樓青文!你讓不讓人睡得!”哭聲乃止,另一人渾渾道:“對不住,對不住。看在興頭。”陸續便沒動靜。荊石亦未著意,至得次日天明,方有人來敲自己門戶。

    荊石開門迎客,但見來者是個月白衫的男子,打扮倒也素淨,唯是腦袋偏小,頦圓蓋尖,宛似一枚鈍頭向下的雞蛋,偏生梳個高髻,兩眼紅腫如桃。

    來人一見荊石,不言其他,納頭拜道:“昨夜飲得多了,多有吵鬧,實是對不住這位兄臺。”原來卻是鄰室者。當下兩相見禮,互通姓名,才知其人名作樓簡,為玥國琓郡人士。

    荊石本來未曾著意,聽他報得姓名,卻覺有所耳聞,當即道:“千秋一棟樓青文?”

    樓簡乾笑道:“是我諢號不假。亦是幾位同窗抬舉,實是慚愧不敢當。”又問荊石名姓,荊石乃道:“楨國鳶山郡荊石。”

    樓簡聞言大喜,大步上前,一把抓得荊石雙手道:“可是作得楨國百物志的荊子蘊麼?妙極!昔年曾讀君所著風志,可謂周詳盡善,雖無麗藻春葩,益顯子蘊文思嚴謹,廣博務實,與旁的風物誌風格迥異,早有結識之心。又聞君曾治得水禍狐患,不知究竟是如何成事?敝人生無旁好,唯有兩則,一則讀史治學,二則聽聞作傳。今日幸與子蘊相逢,實欲聞君生平,擬為一記。不知子蘊現下可得空閒?且去我屋中坐得片刻,也不耗你許多光陰。”

    荊石頓一頓道:“水禍狐患,皆是小術,不值為傳。”

    樓簡道:“不礙事,不礙事。我只問得幾句。”便是挽臂扯袖,拉了荊石去鄰屋內說閒。荊石本不健談,奈何樓簡是個痴性人,一遇心喜之事,渾忘禮數,更廢寢食,生生自晨間談至夜裡,方捨得放荊石歸去。自後日日來訪,進出若己家。其後陸續又替荊石引薦幾人,皆為他舊時好友。其中年歲最小者名作王萏,表字淨芝,為嶙國西葭郡人士。其人出身貧寒,性頗偏激,然善編鐘鼓大樂,其作遍傳東域諸國,名氣實在樓簡之上。此君來得本早,因與樓簡有故,不幸做得院中鄰居。每逢樓簡夜讀史書,必有狂呼亂泣之舉,滿廊試生皆不得安,但因樓簡痴性怪情,聲名在外,餘人大多忍讓,全仗王萏一人砸門破窗,止得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