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739 人生最重要的事(上)

“如果你在他家看到任何像是女性用品的東西,”他叮囑道,“千萬別亂碰,行嗎?”

“是他那個失蹤的未婚妻的?”

“你自己知道就好。”羅彬瀚做了個縫嘴的手勢,“以及,如果你餓了就叫外賣,或者出去找個餐館。千萬,絕對,一定,別讓他動手做飯。”

俞曉絨懷疑地斜睨著他,好像覺得他是在故弄玄虛。羅彬瀚不能放任自己的血親犯錯誤。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以前有一天,我聽說他未婚妻去外地參加一個畫展,所以就想上他家去看看他怎麼樣。當我走進門時,他正在客廳裡看書,灶臺上有個鍋燒著。我走到鍋邊看了一眼,裡頭有一條魚。”

他伸出一隻手掌,讓它像條魚那樣在自己與俞曉絨之間搖擺遊動。“魚鱗颳了、內臟掏了,別的什麼都沒有。一整條魚泡在一鍋白水裡。我出去問他到底想幹什麼,他說他在煮魚湯。然後我就又去鍋邊看了一眼。絨絨,那時我產生了一種幻覺,我覺得那條魚好像活過來了,還盯著我看。它根本就是在鍋裡頭游泳。”

然後他和俞曉絨都沉默了。

“沒人能做出這種事。”俞曉絨說。

“哦不,他真的能。他還能喝下去。”

“那你在幹什麼?你難道不能教會他正確的做法?”

“夏蟲不可語冰。”羅彬瀚回答道,臉上浮起悲壯的笑容,“所以我說服了我自己——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俞曉絨一言不發,轉身就走。直到她和周雨坐上同一輛出租車,臉上都再看不見勝利的得意。她也許能阻止周雨下廚款待客人,也許不能,羅彬瀚只能祝她成功。他自己則坐上了另一輛車往家裡去。路上他給羅驕天發了個消息,告訴他周雨與一位德國嘉賓一起回來了,也告訴南明光自己剛到梨海市。後者幾乎是立刻就給了他回覆,叫他明天來總公司一趟,和幾個老朋友們吃頓飯,聊聊天,“好好地聚一聚”。

羅彬瀚差點就想找個理由開溜,但他忍住了,這件事終究躲不過十五。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他一路馬不停蹄地直奔公寓,進門前屏住呼吸,以防屋子裡有什麼嚇人的景象,比如滿地腐壞的生肉塊殘渣。結果情況倒還不壞,客廳裡相當乾淨,只是桌臺積了點薄灰。

“菲娜?”他喊了一聲。落地窗簾晃了一下,從後頭探出那顆鱗光閃閃的腦袋。那雙橫槓似的眼睛定定地盯著他,看來還沒把他忘了。羅彬瀚鬆了口氣,一屁股栽進沙發裡。“過來,過來。”

菲娜在客廳裡兜著圈子,慢吞吞地朝他逼近,最後坐在了沙發靠背上。它用尾巴貼了貼羅彬瀚的脖子,然後就趴在那兒不動了。羅彬瀚嘆了口氣,心裡忽然有一絲莫名其妙的感動,伸手刮刮那些正在變成藏青色的鱗片。而等他想到晚上自己不得不把它關起來,再送去周雨家住上幾十天,那種親切的感動不免變成了愧疚。

“也許你應該留在船上。”他自言自語地說,“我看你沒有伴當也能活得很好。”

菲娜懶懶地閉上眼睛。他們一起在沙發上歇了幾分鐘,然後羅彬瀚給它弄了點生肉塊與清水。他端著另一半化凍的肉進了臥室。這家裡的一切狀況都比他想象的好,臥室也依然整潔乾淨,甚至連灰也沒有。他小心地打開衣櫃,在深處陰影中找到一點粘液的反光。

“在嗎?”他問道。更多粘液從縫隙裡湧出來,在他面前生成眼睛與絲絃狀的發聲器。

“你回來了。”米菲說。

“是啊,有事耽誤了幾天。”羅彬瀚扭頭看看房間,“我倒沒想到你會這麼老實。”

“你留下的食物暫時能讓我維持生存,”米菲悶悶地說,“我想,在確定你徹底死亡以前,我不應當冒險。”

“你這是在逼我把你帶進棺材啊。”羅彬瀚說,“這幾天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嗎?”

什麼也沒發生,至少在米菲的標準裡沒有。除了盤踞在客廳裡的菲娜仍舊對它虎視眈眈,讓它去冰箱進食的過程總是不那麼順暢。它不得不把櫥櫃裡的便利食品作為首選。

“你們都是有領地意識的物種嘛,”羅彬瀚把一片生肉放在它的頂部,看著肌肉的紋理在粘液包裹中緩慢溶解,“說到領地,我還得告訴你們一件事。我這次回來多帶了一個人,她得在我家住一段時間。我不能讓她看見你和菲娜,所以我想……”

“這麼說,你妹妹也來了。”

羅彬瀚回過頭,李理就坐在床邊,順理成章得彷彿她從一開始就加入了對話。

“你怎麼知道我有個妹妹?”羅彬瀚古怪地問。他不太記得他們以前是否提到過俞曉絨。按理說不會,因為他和李理之間的話題總是寂靜號上的事。可那也不是板上釘釘,因為他們畢竟曾經聊到過往事,只不過沒提什麼具體的姓名。

李理仍是她一貫的形象,像羅彬瀚才剛出門五秒鐘。“如果她要住在這兒,”她自然而然地問,“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們呢?”

“你不會能讀我的腦電波吧?”羅彬瀚質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