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681 好警察,壞警察(下)

    羅彬瀚走進客廳時看到的第一幕就頗不尋常。

    視覺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所有人都坐在一起。他們全都坐在沙發上,彼此靠得很近,要麼在低著頭看書,要麼在悄悄地談話。這畫面有那麼一會著實讓羅彬瀚疑惑,覺得他們簡直全是同一條船上的。可是等他定睛一瞧,他發現和荊璜談話的人實際上是周雨。而雅萊麗伽正和莫莫羅頭碰頭地挨著,閱讀一本厚厚的書冊。星期八的位置在這兩組人中間,也在偷窺那本書冊上的內容。可奇怪的是,她的身體卻微微傾斜著,為了能抓住周雨的衣角。

    星期八是如何決定她感興趣的對象,這對羅彬瀚來說一直是個謎團。這也許有點自作多情,可是羅彬瀚總是模糊地覺得星期八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同。他以未見過星期八追看莫莫羅或雅萊麗伽許願。當然了,她對荊璜的態度要更特別,至少她從未叫他“羅羅”或者“瀚瀚”之類的。可是,如今他又好像一下子失寵了,昨天夜裡他就發現星期八更喜歡接近周雨。但那到底是為什麼呢?難道周雨有什麼願望正急著實現?

    這個問疑困擾了羅彬瀚好幾秒,並且使他又想到那些絕症。他並不清楚周雨是否有攻克絕症的志向,而且說實話,周雨現在不過是研究生畢業,那在醫學界裡似乎還遠遠不是個拿得上臺面的資歷,就算周雨有點家學淵源也一樣。緊接著他不再想這件事了。當他走近時,周雨和荊璜突然就從小聲談話的狀態迅速分開了。荊璜漠不關心地望著窗外,而周雨如往常般看向他,等著他先開口招呼。

    羅彬瀚有點疑神疑鬼地望著這兩人。當然了,在這間屋子裡荊璜是周雨最熟悉的人,他們聊點什麼都不足為奇―但是到底都談點什麼呢?他從來沒有過概念。周雨絕不可能和荊璜談論醫學話題,而荊璜也從沒和周雨鬥過嘴,至少他沒有見過。這兩個人的交流內容處於羅彬瀚想象力的邊界以外,就像四維空間那樣存在於理論裡,可他自己卻從未見過。他們為什麼在他出現時就停止了談話?就像是不希望讓他聽見似的。不過這多半隻是他太多心,他們只是恰好在這個時候談完了。

    他有點心不在焉地琢磨這件事,以至於當週雨用視線給他暗示時,他仍然沒有發現真正的危機處於何方。他習慣性地去揪荊璜的頭髮,後者把他的手甩開。

    “你一星期後就跑啦?”羅彬瀚問。

    荊璜不耐煩地點點頭,面孔依然對著窗外,只留給他一個凌亂的後腦勺。羅彬瀚認為他這是在針對法克而非自己,因此依舊笑眯眯地說:“你這周打算怎麼過?”

    荊璜終於轉頭看著他:“什麼怎麼過?”

    羅彬瀚愉快地向他指出這一週的時光也許是他們最後的相聚(荊璜哼了一聲,聽起來不以為然),所以當然得做點更具意義的事。他故意提了好幾個戶外活動計劃,比如去兒童樂園或溜冰場。荊璜陰沉的眼神更加使他充滿了外出的熱情。他轉頭去找雅萊麗伽尋求支持。

    “難道我們不應該有正式的團建活動嗎?”他用那種正派凜然的腔調問,“一家人難道不應該有集體意識?”

    雅萊麗伽答應了一聲,聲音有點心不在焉。她頭也不抬地繼續和莫莫羅看書,犄角與髮髻完全遮住了羅彬瀚的視線。她的應答叫羅彬瀚有點得意過頭,完全沒注意周雨正用越來越明顯的目光提醒他留意問題。

    可是羅彬瀚忽視那一幕。他過於沉浸在惹毛荊黃的愉快中,並且指望著有人在惱怒中失手砸了他的公寓,不得不再賠償他一場宇宙逃亡之旅。他緊接著又問莫莫羅是否同意出遊計劃,結果,出乎他的意料,抬起頭的莫莫羅目光純潔而迷茫,顯然並不知道剛才的對話裡發生過什麼。

    “怎麼了,羅先生?”

    這下羅彬瀚終於感到了不對勁。他的視線逡巡了一會兒,最後落到莫莫羅膝頭的那本書上。準確來說他並沒看見那本書,因為雅萊麗伽低下的頭碰巧把它的內容擋了個嚴嚴實實。

    “你們在看什麼?”他緩緩地問。

    “是放在客廳裡的相冊呀,羅先生。”莫莫羅看起來非常真誠地回答,“就是放在電視旁邊的那一本。”

    羅彬瀚並不記得有這樣一本東西存在。他沒有那種拍攝並保存相片的習慣,只有一本很薄的影集放在他床邊的最裡側。他很確定雅萊麗的和莫莫羅在看的那一本要厚得多。而且他怎麼會把相冊放在電視櫃上呢?他不記得昨天這麼幹過,他昨天甚至沒怎麼留意電視櫃上的東西。那地方很醒目,正因醒目反倒叫人不會仔細去看。誰都知道電視櫃是個永遠也不會藏秘密的地方,就連解謎遊戲裡都不會有,而生活的秘密可是要險惡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