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676 了不起的羅少爺(上)

    羅彬瀚又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回到了高中時代,正和周雨坐在教室裡聊天。他在不停地說話,可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周雨坐在前面一排,把上半身轉過來,專心致志地聆聽他所講的內容。周圍非常嘈雜,似乎所有同班同學都在不停地走來走去。可是羅彬瀚並不怎麼記得他們了——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可以去同學通訊錄裡翻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和長相,可是看來他沒有把他們真的記到心裡,或者夢裡。每個人都那麼面目模糊,像是些無關緊要的佈景。

    他還在跟周雨說話,並且感到心情愉快。可是突然間,周妤的名字閃進他心裡,他開始奇怪她去了哪兒。於是他開始到處張望,要從一張張模糊的面孔裡找到她。他很快就發現她獨自坐在教室的角落中,用晶瑩明亮的眼睛凝望著他和周雨。羅彬瀚衝她招招手,示意她也過來聊聊。

    周妤沒有站起來,只是衝他偏頭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好似柔光燈的水晶般剔透閃耀,羅彬瀚猛然間意識到那並不是周妤,而是陳薇。他想要走過去問個清楚,結果同桌的人卻拉住他說:“羅先生,馬上就要打上課鈴了!”

    羅彬瀚回過頭,看見莫莫羅正穿著那身永光族特色的教學服坐在那兒。他剛要問問莫莫羅是怎麼不穿校服地混了進來,後腳卻被誰踹了一下。

    “喂。”坐在他後排的荊璜說,“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羅彬瀚想要還嘴,但是抱著教案的法克已經從前面進來了。那張打過蠟般的臉孔直直地對著教室後方的黑板。這下事情全亂套了。羅彬瀚開始猛抓自己的頭髮,結果頭髮上也溼漉漉的。他把手掌攤開放在臉前,看到發黑的血跡正順著他的掌紋流溢。

    他仰頭往上看,在天花板上倒吊著的是俞曉絨。她已經死了。那頭染成深紅色的波浪頭髮正往下滴血。和他對視的雙眼彷彿也生了鏽,是一種斑駁的暗青色。她就那樣被倒吊在日光燈上。脖子上有一道裂痕。那道裂痕無疑是殺死她的原因,可是裡頭看不見血肉,只是一團團黑色的陰影。

    羅彬瀚把手伸出去,想把俞曉絨放下來。但是他被桌角給絆了一下,猛然間就跌出了這個夢魘。當他滿身是汗地從沙發上醒來時,五臟六腑都幹得像被火烤過。午夜夢魘的最後景象還滯留在他腦海中,令他茫然地瞪視著窗臺外的夜色。但是緊接著有什麼東西落在他頭頂,小而尖銳的爪子勾著他的頭髮。

    “船長!”他頭上的那個東西說。

    羅彬瀚把它從自己頭上抓了下來。在分別兩年半以後,它顯然對他生疏了,不再那麼老實地任由他抓握,可是好歹也沒有狠狠啄他幾下。羅彬瀚把它放在自己膝頭,藉著夜燈的光照打量它絢爛多彩的羽毛。它那小小的黑豆似的眼睛也在打量他,顯得有點深邃奧妙。

    “你胖了。”羅彬瀚對它說,又戳了戳它雪白的腹部。

    鸚鵡拍拍翅膀:“船長!”

    羅彬瀚輕輕揪起它的翅膀,檢查兩年多以來這隻鸚鵡是否發生了更大的變化。在他被荊璜綁架以前,他一直把這隻鸚鵡寄養在周雨家裡,而這段寄養生活顯然只給它帶來了更多的滋養。它的羽毛更加豔麗光彩了,那嫩黃的頭頂、雪白的腹部、青藍色的後背,還有紫裡透紅的尾羽,全都像抹過油似的絲滑閃亮。它不過是隻類似彩虹種花色的虎皮鸚鵡,此刻倒已經神氣得有點鳳凰的架勢。

    他用指頭撓它的頭頂與下巴,這隻被命名為“鐵鉤”的鸚鵡便滿意地把腦袋蹭過來。關於“鐵鉤”這個名字也是一個笑話,因為這隻鸚鵡似乎僅被教過兩句話:當它心情愉快時,它會說“船長”,而如果遇到危險,它就會喊“mayday”。

    羅彬瀚並不知道是誰把這兩句話教給了它,因為他是在一個奇妙的場合遇到了它。準確來說,他和荊璜一起遇到了它。而就像所有別的鳥一樣,它對荊璜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喜愛與關注——不過它可能沒有表現得那麼聰明,因為目前為止它是唯一一個試圖在荊璜頭上築巢的傢伙。只要荊璜出現在它的視野裡,它就會像荊璜的理想父親那樣牢牢盤踞在他頭頂。

    從這個角度而言,羅彬瀚一直認為這隻鸚鵡應當算是荊璜的寵物,要麼就屬於那個真正飼養它長大的前主人。可是荊璜顯然無意把它帶上寂靜號,而它的前主人為何棄養或許也將成為永遠的謎題。羅彬瀚以一種寄養的心態伺候它,卻發現這隻小傢伙待他也挺親近。

    不是所有寵物都能在分別兩年半以後都還能認得老夥計。羅彬瀚摸著它的腦袋,心裡卻想它也許是龍變的。不,也許不是。龍不會在荊璜的腦袋上築巢。

    “你在這兒待得挺爽啊。”他戳著鸚鵡的腦袋說,“胖了一圈?或者兩圈?周雨都給你喂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