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671 昆蟲學者回家了(中)

    最新網址:詹妮婭不想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沒禮貌。她不瞭解赤拉濱和周溫行,尤其是後者。可是,從實際的角度來說,周溫行並沒傷害過她,除非算上他騙她出海。可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只是為了嚇唬她一下?她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像個受氣包。

    可是,如果她公平地看待這件事,周溫行也救了她一次。可以這麼說吧。他讓那個魔星消失了,不管用的是什麼辦法。他的確是救了她的命,而且她也沒見過他吃任何葷菜。他怎麼就不能是個愛護動物的人呢?她總覺得不太喜歡他,那也可能是她自己有偏見。

    “你在水裡不冷嗎?”她有點生硬地問,話剛出口她覺得自己簡直傻里傻氣。

    “不會。”周溫行說。

    “周從來不怕冷。”赤拉濱說,“別擔心這個。我聽說他曾經被人關在冰洞裡整整半年呢。”

    放在今晚以前,詹妮婭會覺得赤拉濱是在吹牛。可是如今她可不敢下定論了。剛才和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像在做夢,她忍著沒有問,那是因為她不確定貿然提問是否會給自己招來麻煩。可是赤拉濱和周溫行都表現得那麼尋常,好像完全不覺得有特意解釋的必要。她把手臂抱在胸前取暖,決定要打破這個僵局。

    “我可能有點冒昧,”她說,“但我能問問動物以外的事嗎?”

    “當然了,瞭頭,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如果我是你,我會多和周聊聊動物的問題。也許那會對你以後的日子有點幫助。你不是喜歡狼嗎?我想你倆是有那麼點緣分的。”

    這句話多少叫詹妮婭又覺得赤拉濱不太著調。她有點敷衍地回答:“改天吧,船長。我想現在……嗯,我想問問剛才的事。”

    “剛才的哪一件呢,瞭頭”

    “剛才把我們的船掀翻的東西。它……它不是科萊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噢,確實。我估計它不是你們這兒的本土物種吧。這位老兄看著有點亢奮過頭,我猜守衛不喜歡它這樣吵吵鬧鬧的,所以把它丟到門口來了。”

    “你是說海怪的守衛嗎?”

    “不錯。這是個古老的職位,但我聽說是換了新人。”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我是說海怪還需要守衛。”

    “我理解你的想法,瞭頭。你看,是這樣的,在大部分恐怖故事裡的怪物我是說巨大的怪物,不是食屍鬼或地精那樣的東西它們都是單獨行動的。它們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有些甚至無法繁殖。這種特性不是偶然,它是構成恐怖的元素之一。怪物和動物是由人對正常的界定來區分的。如果一種生物只是個頭大,有些特別的本領,它卻和人一樣交配繁衍,還和人一樣建立社會和團體,把它們稱為怪物就會顯得很難堪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吸血鬼要是隻能和吸血鬼生出後代,它就只是一種蝙蝠。你要是看見狼人蹲下來拉屎,你也不會覺得它在那個時刻有多可怕。至於海怪嘛,海怪的魅力就在於,它令人想到古老和孤獨。在萬古孤寂的幽暗裡,它獨自潛伏著,向我們暗示生命原初的形態。龐然,變幻,冷漠……它是我們對於海洋的畏懼的實體化。”

    赤拉濱興致勃勃地說著。他嘴裡的聲音果真一點也不耽誤手工活兒。竹筏已經展現出雛形,而詹妮婭幾乎沒感覺到竹堆有什麼劇烈的晃動。

    “可是,瞭頭,”赤拉濱繼續說,“你是否想過自己要如何跟蟻**流?假如你懂得分析它們釋放的信息素,你就能夠知道它們在談論什麼。可你要怎麼讓蟻群知道你在說什麼呢?”

    “我聽說有人訓練過螞蟻。”

    “食物和信息素引導。不錯,我想那說不定能行。但那實際上並不能讓蟻群理解你的意圖,你能明白這種區別嗎,瞭頭?蟻群看到的是誘餌,是通過某種行為而得到的食物。照我說那就像一場祈雨儀式,它們並不關心向什麼東西祈禱,只要你會給它們保證過的豐收。可如果你想要的是一種真正的對於你的瞭解,那你只能用它們的方式來交流,因為螞蟻是變不成人的。而你呢?你倒還有希望變成一隻螞蟻。我不是說你真的變成一隻螞蟻,但你可以偽裝出一隻螞蟻,因為你是能理解螞蟻的交流方式的。”

    “你是說仿生機器人?”

    “啊,對,這個主意不賴。一隻螞蟻機器人,能爬能跑,而你也為它做了一套以假亂真的信息素系統。通過指揮你的螞蟻,你就能和蟻群做更深層的交流了。可是新的問題又來了,瞭頭。當你把你的螞蟻放進蟻群時,你突然發現它還是不受歡迎。其他螞蟻發現它不是家族的一員,它釋放信息素的方式很可疑,它還時不時地陷入假死因為它的程序需要維護,你還要定期給它補充信息素儘管你讓你的螞蟻有了交流的辦法,你還是沒法讓它們願意接納你。它們甚至會試著殺死你的螞蟻。這時你要怎麼做呢,瞭頭你打算殺死它們中的幾個,好狠狠地嚇唬它們一頓或者你會給它們再來更多的食物與好處,好讓它們把你當作是螞蟻中的聖人”

    當赤拉濱那張猿猴似的臉衝著詹妮婭微笑時,詹妮婭已然明白他們在談論的事情實際上和螞群無關。就算是最好的昆蟲學家也不能說真的明白螞蟻是如何思考的,他們所能做的一切都建立在解剖與行為觀察的基礎上,而要從那些理解神經思維的複雜性是遠遠不夠的。螞蟻有完整的腦子,詹妮婭想,但是它們沒有宗教,沒有虛構的無意義的祈雨儀式,它們也不會被部分個體的死亡所恐嚇和威脅。赤拉濱並不是在說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