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665 倫尼·科萊因在水裡(中)

    在這次旅行出發以前,詹妮婭已經聽說過埃斯及特夫島陰晴多變的春季氣候。風雨說來就來,豔陽與寒氣總是輪流出現,這些都並不奇怪。可是她倒沒聽說過任何關於霧的消息,也沒有親眼見過海上的霧。

    這霧起得很快。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層,還能透過它望見被月光照出亮色的海平面。可是等詹妮婭稍微張望了一會兒,它卻已凝結得又厚又重,像大團大團灰撲撲的雲塊堆積在海面上。小木船已然被霧氣全面包圍,叫詹妮婭完全分不清楚方向。她想抬頭望望月亮,以此知道他們是否還在朝遠離海岸的方向走,可是連她頭頂上都是霧。這些無定形的灰色高牆從四面八方困住了船,又潮溼又冰冷。穿透進來的月色又使它們呈現出微妙明暗的變化,彷彿它們不但已具有實體,而且還有鮮活的生命。

    船上沒有人再說話了。赤拉濱專心致志地划船,周溫行則看著天上。詹妮婭不知道他是否在辨認星辰的方向。她對天文懂得很少,而且這樣的濃霧裡也看不見多少東西。此時詹妮婭真心希望漢娜在這裡,因為漢娜家有一架天文望遠鏡。她肯定知道不少關於星星的知識。不過,就算她對星星一顆都分不清楚,她也注意到周溫行和赤拉濱根本沒有談過航海方向之類的話題。周溫和行的雙手都插在兜裡,他沒有給赤拉濱打過手勢。

    怪異的氣氛籠罩著小木船。詹妮婭在這一片寂靜裡回想這兩天來自己撞見的怪事,覺得自己就好像是跟著拿懷錶的兔子跳進了無底洞。為了打破這種氣氛,她開口問赤拉濱:“你能看分得清遠處嗎?”

    “遠處?你是問現在嗎?當然不行了,瞭頭。你瞧瞧這霧有多大,我連我們的船頭尖都看不清楚了。”

    “你不擔心我們遇到危險嗎?”

    赤拉濱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我不知道呀,瞭頭。”他以請教式的口吻說,“咱們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詹妮婭說不上來。她也不知道一艘靠著純人力的小木船在海霧裡會遇到什麼危險。這裡會有暗礁嗎?或者兇猛的會打翻小船的魚類?那些都是她在故事書裡才見過的,她並不知道現實中的海域是否處處都有暗礁和大魚可是去他的,他們不是已經在找海怪了嗎?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兩個陌生人坐小木船出海找怪獸。漢娜聽了是絕不會相信的。

    “我們可能會迷路。”她說,“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我們會在這兒渴死餓死的。”

    “那倒是用不著擔心,我們是不會迷路的。”

    詹妮婭困惑地望著他。赤拉濱一邊划槳,一邊快活地衝她眨眼睛。

    “我打賭這幾天的事讓你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他說,“你生活裡肯定碰到過不少覺得難以解釋的事兒吧,瞭頭?你丟過東西嗎?我就丟過好幾次。鑰匙或者是什麼重要文件,當我本以為它應當在原位時,它卻不翼而飛了。我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結果卻一點蹤跡都沒發現。我簡直氣壞了,不能相信那是我自己弄丟的。不,東西就像是自己長腿跑掉了,是有一個無形的精怪在跟我惡作劇,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的東西偷走藏了起來。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我丟過一個護身符,是我父親的祖母送給他的。”詹妮婭說,“我把它丟在了樹林裡。”

    “找回來了嗎?”

    “沒有。我經常去那兒逛逛,一直沒找到。”

    “真可惜。也許是被什麼人撿走了。如果你不小心把它掛在某根樹枝上的話,有些鳥也會把它叼去築巢。”

    “是的,是有這種可能……但我記得我是把它掛在脖子上的,用一根很粗的繩子。一直都貼身掛著。”

    赤拉濱感興趣地晃晃腦袋:“你記得你是怎麼丟的嗎?”

    詹妮婭搖搖頭。她只記得自己曾在林子裡走失過一次,但具體的細節卻已經遺忘。這是有點奇怪的,因為她還記得自己一度非常喜歡那個由松木和琥珀做成的護身符。

    “奇怪的事總是會發生的。”赤拉濱說,“所有我們丟失的東西,瞭頭,它們都不是憑空消失的。我們知道它總在某個地方,並且有一種完美的解釋能說明為什麼它在那兒。它不是被妖精偷去了洞裡,而是被藏在我們思維和想象的盲區裡。如果我們能完整地看到東西的過程,那肯定會是個非常有趣的故事。我們可能會被自己的愚蠢或倒黴逗得哈哈大笑可遺憾的是,在大部分情況裡這種情況是得不到解答的,因此它在我們看來就變得神秘莫測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詹妮婭說,“你想告訴我什麼?”

    “如果你覺得自己周圍正發生莫名其妙的事,那背後總是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瞭頭。”赤拉濱樂顛顛地說,“那些神秘的碎片我是說,你經歷的各種各樣看似不相干的怪事,或許它們之間是聯繫的,是同一個故事的局部。如果那樣可有趣得很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