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661 夜中夢淵歌月(上)

    但是,詹妮婭沒有放過他,籃球是個很常見的喜好。

    你的意思是?

    嗅著別人的心理就不是了。

    這很難說,詹妮弗,很難說。這裡有許多種不同的因素。有一些人覺得這樣很酷,這是在另類之中追求權力和尊重;有一些人是精神層面的異食癖,那就是說以別人的創傷來當作自己的美食但是這兩者和周都沒有關係。他的天賦是出自於經歷。說到這兒,我不知道繼續跟你講下去是否合適了,詹妮弗。這涉及到他個人的隱私。周,你介意我和這位小姑娘談談你的早年經歷嗎?

    赤拉濱把臉轉向角落。直到這時,周溫行才似乎把他的注意力從夜幕後的海面上轉回來。他有點漠然地朝詹妮婭望了一眼,又像是望著她後頭的虛空。

    不談也沒關係。詹妮婭說。她察覺到周溫行的心緒正處於一種幽微飄渺的境地裡,而那是相當私人的東西。儘管這個年輕人有許多奇怪之處,她不必硬要去挖掘一個陌生人的內心。夜風吹得她雙腳發冷,這個雨夜的奇妙探險已經夠長了。

    她就要站起身回房去睡覺。但這時周溫行的心思卻似乎終於從雨浪洶湧的海上歸來了。他的目光變得平靜,臉上露出了微笑。接著他用標準中文說:沒關係,我很願意談談這件事。

    詹妮婭的腳跟在拖鞋裡轉了轉。赤拉濱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這很古怪,繼續用他那口詹妮婭聽著挺標準的英語說:好極了。你願意自己來講嗎?或者由我來說?我很樂意來講這個故事,但那肯定不如你自己知道得詳盡。

    就請你來講吧。周溫行說,你是擅長講故事的人。:.

    好吧,好吧。那你願意給我做些補充嗎?在你覺得有必要的時候?

    我會說的。

    當這對旅伴用他們各自的語言交談時,詹妮婭的目光也隨著發言者跳來跳去,就像在看一場乒乓球賽。這可真是活見鬼了,她在心裡想,這兩人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平日裡就是這麼說話的?如果她用德語插入他們的對話會怎麼樣?

    周出生在一個古老的地方,赤拉濱搖頭晃腦地說,在一個荒僻的村莊裡,他的母親遭到親生父母的遺棄,後來被山裡的拾荒者收養。她在拾荒生涯裡學會了辯識草藥,這在後來被證明是很有用的。可她也很是受了些磨難,非常的叫人難過。具體細節咱們就不說了,總而言之,她是在那段時期有了孩子,而她決意把他生下來,並且獨自扶養他。於是她到處去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後當地有個名門望族收留了她,讓她來草藥園裡做些簡單的活計。於是她就以女僕的身份在那兒留下了。她生下了孩子,當然,那就是周。這可憐姑娘從此就做了母親,但是卻從未體驗過戀情,直到她愛上了另一個在家族裡做事的男僕

    不是男僕。周溫行說,他是武術教師。

    啊,對,沒錯。抱歉我總是搞混這一點。周是對的,詹妮弗,那男人是個武術教師,專門負責教導那家族裡的長子。從我們這些文明社會的眼光來看,當然他也是個賺工薪的勞動者,但在周的故鄉那有點不一樣。在那裡,私人教師被認為是和學生建立了特殊的關係,一種長者與後輩的權力關係。所以你看,他和普通男僕是有些不同的。而周的母親愛上了這位武術老師,並且很不幸地或者也可以說是很幸運地這位武術老師深愛的前妻去世了。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周?

    謀殺。周溫行淡然地說,當時他們認為她是被鬼怪謀殺了。

    啊,是了。別這樣驚訝,詹妮弗。這世界上很有些地方跟我們的生活天差地遠,相信鬼怪會謀殺的人可多得數不清呢。總之,那可憐的女人是死了,只留下她心碎的丈夫和一個體弱多病的兒子。他顯然是傷心了一段時間,而那並不是做做樣子,因為他自己差點也跟著病死了。但是周的母親在那段日子裡耐心地照料他,差不多也是嘔心瀝血。在那之後一段時間,他們就成了夫妻,而他們的兩個孩子也因此成了兄弟。你也許會猜想這個家庭不會和睦,丈夫會為了新婚妻子而冷落前妻的孩子,或者妻子不能原諒丈夫還在對舊愛念念不忘。可是,至少在表面上,這個新家庭是彼此相愛的。妻子細心平等地照料兩個孩子,尤其那其中還有一個病孩子。你哥哥那時候總要吃藥是嗎,周?他病得很厲害?

    發熱和幻覺。周溫行回答道,最虛弱的時候會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