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137 朱影夜華(中)

    李理以極為中立的口吻說出這番話,那言談中很難辨別出她的褒貶態度。儘管如此,周雨心中仍然感到隱隱的不滿,尤其是在聽到將死亡事件掩蓋的部分時,他心中充滿了某種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怒氣。

    為了掩蓋這種突兀的情緒,他儘量以冷靜的語調說:“既然如此,你是怎麼得知的?令父應該也不會願意跟你提起這種事。”

    “這是因為你缺乏切身體會,周雨先生。在一個大家族中,你的秘密可以瞞過妻子、丈夫,卻瞞不過你的僕人。他們會打掃你的書房,收納你的衣物,傾聽你的夢囈,在他們眼中你既是付薪的主人,也是娛樂的演員。沒什麼事是他們打探不出來。而我當時年僅六歲,沒人會在乎這個年齡的小孩有什麼看法。因此當我甩掉保姆們,在自己的家中到處亂躥時,要收集情報是很輕易的。而當我聽完宅邸內的流言後,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想象力並不若書中讚美的豐富,大部分人只是在遵循套路。譬如說,他們認為奧菲莉是被我母親的家族下了某種陰毒的降頭術,又或者我妹妹李緒具備著某種極為兇惡的命格。我對此實在是好奇極了,於是設法避開僕人的監視,溜到育嬰室去看那個流言中的遺孤。我第一次意識到,初生的嬰兒實在醜得令人失望,即便是奧菲莉的女兒也不能免俗。”

    李理說到這裡時,“老虎”忽然發出一聲悶笑。他毫不理會周雨詫異的目光,顧自從櫃檯底下拿出一瓶威士忌痛飲起來。

    “我僱傭你不是為了消耗多餘的酒精,小野葛。”

    “娛樂時間,老闆。”他眯著眼睛回答道,“有人開始講故事,我就非得喝兩杯不可。”

    李理敲打了一下椅子扶手,最後似乎還是決定妥協。她仍舊毫不避忌“老虎”的存在,繼續從容平緩地說道:“我向你發誓,周雨先生,儘管她的出生充斥著不祥,我仍然深愛我的妹妹。我一直看著她從嬰兒變成兒童,然後是少女。當她的五官完全長開以後,我驚奇地發現她完全就是奧菲莉的翻版,沒有任何一點繼承我父親的相貌。我見過很多孩子長得肖似父母,但李緒與奧菲莉,她們已經像得令我毛骨悚然。隨著她的年齡增長,我開始恐懼她會遭受和奧菲莉同樣的命運。這種恐懼不斷地在我夢中具現出同一個情節。我總是夢見她結婚、懷孕,在生產的那一刻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慘死,只留下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嬰。為了擺脫這個夢魘,我改變了自己規劃的事業方向,從計算機科學轉入統計基因組學——以眼下的目光審視當時,難免會覺得十分荒謬,周雨先生,但我當時有一個非常強烈的信念,那就是我妹妹遺傳到的相貌必然與奧菲莉的死有所關聯,她們的基因中存在某種超出現有科學認知的現象。而要將我妹妹從那噩運中拯救出來,我就非得揭開這個謎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