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129 薄伽梵歌(中)

    世界變成了無色的風景。

    並不是色盲般的黑白視野,所謂的無色,是字面意義地不存在色彩,如同用手心的肉去“觀看”外部。

    那想必就是天生盲眼者所處的世界。

    然而與盲人不同的是,他的視界中仍然有物存在。分明無色卻能勾勒出萬物的線條,比起上一次更加繁蕪潦亂,令人看了便心生煩躁。

    在這樣破碎解離的世界中,只有兩樣東西讓他感到特別。

    第一個是,位於身側近處的彩光。

    明明是在無色的視野裡,唯獨在少年周身的暈光比任何時刻都明耀光奕。流溢不止的七色光華,就像是真正的天虹拱衛著少年。那是唯有在這種視觀下才能見到的奇象。

    第二個則是,位於十字路口的“獸”。

    沒有什麼特別的光彩,黑影只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然而在周雨眼中,它竟然是這個世界裡唯一不曾改變的東西。

    略似人形的輪廓,單薄如紙的厚度,都和眼睛變重以前沒有任何區別。在由狂亂線條塗成的世界中,唯有“獸”紋理清晰,線條分明。

    於是,他自然而然地理解了。

    彩色的光,黑色的獸,唯獨這兩樣東西他無法調整,因為兩者本身都是已自行構成秩序。以他的視覺,無法看出更細微處的錯亂,所以也就無法把兩者重新排序。

    如果他們的線條,都像昨夜的陳偉那樣亂七八糟,應該就會很容易了。只要一直一直盯下去,想著如何將亂線撥正,就會製造出滿意的東西來。

    作為嘗試,他率先看向黑色的“獸”。整個十字路口,看起來就像一團揉亂的毛線。他的視野捕捉住其中的某根線頭,想著要把它抽出來。

    眼窩裡散發出冰塊般的寒意。

    亂線隨著意念而彎折、扭曲,在“獸”的腳下整整齊齊地鋪疊起來。與之接觸的“獸足”上,立刻就出現了微小的波紋。

    “獸”像被激怒似地蜷曲起來。在其身上不斷抖現的細線,看起來酷似貓犬遭遇威脅時的炸毛模樣。那懷著戒懼的備戰姿態,不知怎麼竟然使周雨感到一絲憐愛。

    他張開嘴,從喉嚨裡自動發出了歡喜的笑聲。

    “聽話,聽話……現在就給你換個可愛的樣子。”

    雙腳邁出,輕盈地朝著前方走去。因為眼中的地面也全是高低起伏的亂線,視距之類的一塌糊塗,走起來時如同醉酒般搖晃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