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107 閒人之邀(中)

    因為不能透露錄音的交談內容,他只截取了一段最長的背景音,也就是在錄音最後那段十數秒的沉默。他不認為錄音中的兩人對話還能再透露什麼位置線索,如果再要有所突破,就只能再從那奇怪的環境音入手了。

    將無損音頻傳送過去後,他胡亂地吃了點冰箱裡存放的麵包,設置好四個小時的鬧鐘,點起無夢香後睡了過去。

    沒有做夢的沉眠,無論過去多久,在感知中應該只是一瞬間。然而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實在太累,周雨竟然在睡眠裡維持著意識。

    那既不是“夢”,也不是“醒”,只是在死一般的睡眠裡注視著虛空。休眠中的軀體喪失了知感,也無法從虛幻的夢景裡取得消遣。非要找一個近似的形容,就像是遇到了鬼壓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做不了,被活埋般靜靜躺置於黑暗中,唯有苦悶至極的思考延續著。

    如此漫長的煎熬,還不如沉浸在夢境中,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然而夢境遲遲沒有到來,他也只能無奈地思考著,那已是唯一驗證自我存在的方式。

    自然而然地,他想起了那份錄音,還有留存在錄音中的,與他認知截然不同的周妤。如果那是去年十月以前的周妤,那麼現在的周妤、從日記裡表現出來的周妤,又算是怎麼回事呢?

    在他“誕生”以前的歲月裡,那些日記本里所寫的內容全部都是隱瞞和偽造的結果嗎?還是說,這具軀體內原本就存在兩個“周妤”呢?

    在他“誕生”以後呢?一直跟他交替出現,像是對城中異常毫無察覺的女孩,是出於某種目的而持續偽造著日記;還是果真如錄音裡所說,因為某種事故喪失了過去的記憶?

    從日記裡、日常裡所表現出來的周妤,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她呢?

    他在毫無意義的迷思中越陷越深。

    ——這些是毫無意義的。

    心中有個微弱的聲音悄然低語。

    所謂的人格,並非固有之物,不過就是“水的波紋”而已。被微風吹拂則起微瀾,被狂嵐席捲則為巨浪,對環境所顯現的反饋總和,那便是所謂的“人格”。

    也即是說,如果外部是絕對的靜止,“人格”也不復存在,那便只是純粹的“無”。像那樣不具常形的水體,根本就不存在固定不變的,足以被稱之為“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