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八十五章(霍驚堂我不當官了...)

    杜工先冷冷看著戶部副使,後者負手望月。

    戶部副使訕訕:“這麼多年,還是老樣子?”

    滿朝文武沒人知道三司心眼最多人也最賤的度支使二十年如一日的懼內。

    杜工先臉色鬱郁,懶得和他生氣:“為趙白魚而來?”

    戶部副使一進入正題就急切起來:“當初你有份攛掇趙白魚去兩江,如今出了事,你總不能置身事外吧。”

    杜工先:“奇了怪了,我是有攛掇,可陛下也沒聽啊。”

    戶部副使:“那我不管,根本原因就是先有你的攛掇,陛下才會注意到趙白魚,才令他去兩江,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半大老頭跟市井流氓似地耍無賴:“我告訴你杜工先,這麼個年輕有為剛正不阿還心善的知己遭此大劫,你難辭其咎。”

    杜工先:“你胡攪蠻纏!那是你知己……不是,人家趙白魚當你知己了嗎?”

    戶部副使:“你就說你管不管吧?”

    杜工先:“總得人到了,我瞭解情況後才知道從哪入手、怎麼管的吧?你以為三百官腦袋被砍了跟砍蘿蔔似的好解決?”

    有他這話,戶部副使就安心了,他轉頭就走。

    杜工先懵了,“你去哪?”

    戶部副使:“拉攏下一家。”

    杜工先:“……”有病。“呸!”

    ***

    東宮。

    五臟六腑都還處於震驚中的五皇子失神地喃喃:“孃老子的,趙白魚是個人嗎?他怎麼敢啊?他腦子真的沒壞嗎?刀斬三百官……這是以一己之力興起腥風血雨的大獄,他怎麼想的?”

    縱然知道趙白魚邪門,當知道兩江大案,五皇子還是深受震撼,深表不解,他是真的完全無法共鳴趙白魚,理解不了他的選擇。

    “如果證據蒐羅到位,父皇不會心慈手軟,何必將自己置於死地?趙白魚不是這麼蠢的人,心也沒那麼狠才對。”

    別看五皇子經常在趙白魚那兒吃癟,內心評價還是很高的。

    太子面色凝重:“趙白魚不是個蠢人,心狠的人不一定是他。”

    五皇子:“什麼意思?”

    “他就是個背鍋的!”太子語氣陰沉:“你沒發現老六失蹤一個多月了嗎?”

    五皇子後知後覺:“老六是欽差?不對,他總不能架著趙白魚的脖子逼他斬三百官……那趙白魚為什麼心甘情願替老六清理江南官場?不是,他一再拒絕我們的招引,擺出副孤臣的姿態,結果去了趟兩江就進老六一黨?”

    他氣急敗壞:“趙白魚不識好歹!”

    心裡很氣,難得這麼欣賞他,再三招攬,可以媲美三顧茅廬了。

    要是真當個孤臣還好,結果轉頭大張旗鼓進敵對門黨,擱誰心裡誰能平衡?

    太子:“雖然不識好歹,但步子邁太大了。刀斬三百官,他怎麼敢?他是目無法紀,藐視朝廷,心如虺蜴,性如豺狼!趙白魚是為民請命,怒殺惡官,還是擋在老六前面幫他剷除異己,尚未可知。”

    五皇子福至心靈:“咬死趙白魚剷除異己,是為私心,藉此攀咬出他和老六結黨營私,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把霍驚堂拉下馬。”

    “別想那麼遠。步子邁太大,容易栽跟頭。”太子說道:“先借趙白魚解決老六,他是欽差,到了兩江的地界還能被趙白魚搶走話語權,怎麼都脫不了干係。”

    五皇子:“明白。”

    ***

    趙三郎從酒樓裡出來便風風火火地衝回家,迎頭遇上下值的趙長風:“大哥。”

    趙長風:“聽你上差說你今天早退?”

    “我……”趙三郎支吾一聲,忽然想起來:“現在好像不是大哥你的放值時間,你也早退?”

    趙長風沒有回應,腳步不停,看方向是朝趙伯雍的書房去,趙三郎突然開竅了似的,靈光一閃拍著腦袋就說:“大哥你也知道趙白魚在兩江怒斬三百官的事?你是來找爹幫忙的?”

    趙長風突然駐足,趙三郎急忙剎住,差點沒撞上去。

    “你說,爹還會遷怒趙白魚嗎?”

    趙三郎也茫然:“我不知道,但是剛才在外頭聽到兩江大案,我心裡就一個念頭,不管怎麼樣,我得求爹幫忙。不管他是誰,是五郎,是趙白魚,還是昌平親子,他在我這裡就是一個為民請冤,誅殺貪官汙吏的青天,那樣的高義之士不該因我個人偏見而見死不救。”

    趙長風回頭冷冷地看他:“你救得了嗎?”

    趙三郎陡然一股心氣迸發出來:“救不救得了另說,我反正不能什麼都不做。”憋著一股氣大步向前,越過趙長風。“我本來就是家裡最沒出息的一個,武不如大哥你,文也不如二哥和四郎,但是論浩氣、論俠義,你們都比不過我!”

    雖有自誇嫌疑,但趙鈺卿比起他趙家三郎的身份倒更像一個遊俠兒,平生好高義,可惜有勇無謀,容易被情緒裹挾,好惡太分明。

    趙長風跟在趙三郎身後低聲說道:“我不是見死不救,而是……”

    而是什麼?

    他也說不上來,情緒複雜到沒辦法找到精準的詞語去描繪出來,誠然聽到刀斬三百官時,內心第一想法是荒謬,緊隨而來是不敢置信,確認後便是持續到現在的震撼。

    那是趙白魚嗎?

    那是趙白魚。

    是出生就被他們判了死刑的趙白魚,而今也是把曾經害慘了他的父母兄弟的罪魁禍首逼到絕境的趙白魚。

    梟首示眾,掛於公主府門口,於昌平公主而言是何等的折辱?

    趙長風的腦子和心一樣亂糟糟,至今都屢不清思緒,他只知道在得知兩江大案時便第一時間找人換班輪值,公服都沒脫便來見父親。

    二人一前一後踏進趙伯雍的主院,不遠處讀書太煩悶而出來透氣的趙鈺錚看見兩人,剛想打招呼就發現謝氏步伐匆忙地闖進來,臉色是從未見過的難看。

    趙鈺錚打招呼的手放下來,鬼使神差般,悄悄跟上去。

    趙長風和趙三郎剛透露來意,書房的門就猛然被推開,謝氏臉色可怖地衝進來,無視喊她的兩個兒子,瞪著趙伯雍,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字來。

    “救五郎。”謝氏放在書桌上的兩隻手,手背青筋凸起,指尖掐成蒼白色。“救他!”

    趙伯雍見狀,哪裡還能不明白?

    私刑拷問吳嬤嬤的時候,對方緊咬牙關不肯吐露半個字,一再強調是謝氏魔怔,問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但吳嬤嬤經過酷刑折磨還能保持鎮定思緒,咬死不改供詞,足以說明事有蹊蹺。

    趙伯雍轉而詢問暗衛。

    暗衛道謝氏問審吳嬤嬤時,涉及私密就會將他們都遣出地牢,不過他們聽力非凡,隱約能聽到拷問的部分內容,於是將他們聽到的細碎內容說出來。

    比如四郎院裡還有多少是他們的人,當年到底是什麼時候調換了人,還有誰知道等等,結合謝氏最近古怪的態度,趙伯雍內心隱約有了點猜想。

    他想過開口問謝氏,也想過要不就等到謝氏願意開口了再說,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派人調查謝氏身邊的人,拿到了那張兩江來的書信,也看到了那句‘五郎的眼睛最像囡囡’。

    猶如晴天霹靂,趙伯雍這些時日都沒能緩過來,夜不能寐、驚悸不安都算是輕的,他還像平常一樣上下朝、處理公務,只是失神的次數增多。

    失神的時候也不敢去想,潛意識裡畏懼著真相,直到兩江大案傳來,紅著眼的謝氏咬緊牙關彷彿隨時會崩塌一般的,開口要他救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