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他的示好和友好也被當成別有用心,因為沒人能在敵視和針對下,不會心生怨憤。

    趙三郎無意識地摩挲指腹,不敢想如果一切都是他的偏見、他的誤會,他該如何自處?

    "三哥....三哥”

    趙三郎回神,看向趙鈺錚疑惑擔憂的目光便詢問:“怎麼了?”

    趙鈺錚定定地看他,沉默半晌說:“五郎擔任欽差,應該到江陽縣了,離揚州不遠,我們是不是該去見他?”

    “不用去。”趙三郎立即反對:“他是欽差,要管時疫,還得處理案子,跟那幫同氣連枝的官鬥法,我們去了反而打擾他。”

    趙鈺錚很驚訝,心臟深深下沉。

    “何況,”趙三郎話鋒一轉,說道:“趙白魚已經出嫁,和我們一刀兩斷,再不相干。沒必要再聯繫,省得彼此不快樂。”

    聞言,趙鈺錚如撥雲見月,心情瞬間明朗。

    “五郎到底是趙家人,是我們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血濃於水怎麼也斷不了的。再說淮南和太子的干係牽扯甚大,如果能拉攏五郎,或者探探口風,也能幫一幫太子……”見趙三郎皺眉不太情願的樣子,趙鈺錚改口說:“雖然爹沒表態,但大哥和二哥都站隊太子,爹沒反對,想必也是有意支持正統,所以我也只是想幫爹和大哥、二哥。”

    趙三郎臉色緩和,同他說道:“你不用摻和進這些事,此行做好表率,明年參加科考,按部就班地來,有爹和我們一定能護你仕途順遂。但皇位之爭殘酷,深不可測,稍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你不要摻和進去。”

    趙鈺錚遲疑著點頭:“我明白了。”

    趙三郎笑了笑,摸摸趙鈺錚的腦門以做安慰,將趙白魚及其相關都暫時拋之腦後。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而趙鈺錚和趙三郎已經在揚州待滿將近三個月,此時揚州疫情和災情都趨於穩定,而江陽縣宰白鴨的冤案已經發展到鄧汶安無罪釋放,呂良仕秋後問斬,蕭問策官位不保,揚州府百姓爭相關注、討論欽差在江陽縣的一言一行。

    趙三郎偶然一次誤入酒樓聽到說書先生高談闊論欽差下揚州的故事,竟著了迷,之後每有新故事便要前去佔個好位子。

    今天這出鄧汶安被冤為殺人犯同夥、淮南官員同氣連枝逼定案,關鍵時刻欽差喚出真兇王國志,絕地扭轉局面的戲碼連說三天,一天十場,仍然場場爆滿,聽眾熱情居高不下。

    尤其到欽差當堂怒斥淮南一眾官員失職失察,一折子告上朝廷的一出,更引來滿堂喝彩。

    欽差當堂怒斥一眾官員失職失察的戲碼連說三天,一天十場,仍然場場爆滿,聽眾熱情居高不下。

    “……欽差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

    “好!”隔間裡的趙三郎拍桌,和堂下一眾百姓高呼:“說得好!”

    另一間隔間,趙鈺錚無動於衷地聽著說書,低聲問身後的暗衛:“他說的屬實嗎?”

    暗衛說:“有出入。”

    趙鈺錚:“說。”

    暗衛:“提前抓到真兇王國志並審問出口供的人,當堂怒斥淮南一眾官員使他們啞口無言的人,都是欽差身邊的侍衛都虞侯,包括樓下剛才說的那句話,也出自侍衛親軍都虞侯。”

    趙鈺錚音量稍微提高:“當真?”

    暗衛:“屬下句句屬實。”

    趙鈺錚微不可察地笑了聲,“下去吧。”

    原來功勞全不在趙白魚,而是他身邊的都虞侯,想來是臨安郡王安排不少能人異士協助他下揚州,表面是趙白魚在前頭,實際後頭操作的人是臨安郡王和陛下,對付淮南官場的人也是他們,趙白魚只是顆棋子。

    “知道是和什麼人對弈就好辦多了。”

    趙鈺錚一連數日都凝重的心情總算輕鬆不少,就著樓下的說書聲,悠閒悠哉地喝茶。

    他卻不知暗衛調查到的情況說真也真,說不對也不對,當日圍觀公堂精彩對峙的人知道主導者是個侍衛,卻不知趙白魚提前一步和人調換身份。

    旁人添油加醋、口耳相傳,將當日公堂對峙時,侍衛都虞侯的高光場面張冠李戴到欽差頭上,偏真欽差就假扮都虞侯,陰差陽錯下撥亂反正,反而說對了。

    知道真相,趙鈺錚對說書內容失去興趣,起身離開酒樓,進轎子時回頭看了眼酒樓大堂裡頭歡呼的平頭百姓和興致高昂的說書先生。“人云亦云,世間情態向來如此。”

    災區過兩天便拆除,聽欽差令,將轉移災民到其他空置的房屋居住,得來災民們的交口稱讚,趙鈺錚三個月的功勞被盡數抹除。

    身著月白襴衫的趙鈺錚站在不遠處的山包頂眺望下方的災民臨時安置區,無意識地摩挲手指自言自語:“愚民安知……”

    真相如何?

    無需真相,只要一個能替他們討還公道、能為他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就行,這人品行如何、才能如何,是否弄虛作假,皆不是愚民在意和思考的範圍之內。

    趙鈺錚嘆氣,白淨漂亮得充滿攻擊性的臉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惆悵和同情:“無知是福。”

    趙鈺錚下馬走進小路,看見小路盡頭有一道身影,廣袖長袍,長身鶴立,仿若仙人之姿,逐漸和心靈深處熟悉的身影重疊。

    他對身後想跟上來的僕從說:“我一個人進去走走,你們別跟著。”言罷疾步朝那道身影跑去。

    小路盡頭左側有扇石拱門,那道身影剛才閃了一下便消失不見,應該是走進去了。

    趙鈺錚連忙鑽進石拱門,發現裡頭是蘇杭園林景緻,假山流水,別有洞天,許是揚州哪個員外富商擱置在城郊山巒裡的別院。

    如果沒認錯,原來那人調任揚州了,怪不得屢次拜訪京都府外的山河樓都被拒絕。

    要說趙鈺錚為何肯定那人是調任而非定居揚州,理由簡單,因為他知道山河樓原本屬於皇家所有,在他八1九歲時,被元狩帝賜予底下有功之臣。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太子剛好辦完一件朝事,辦得十分漂亮,論功行賞時想討山河樓好帶趙鈺錚去摘星賞月玩兒,結果提前一步被賞賜給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