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戈 作品

第35章 北極

    隨著大片雲層的流動, 極光的顏色越來越緋紅,照映在白色的雪山頂。

    宋鬱望進男人漆黑一團的眼眸裡。

    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

    蒼茫的自然世界裡,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周圍變得很安靜。

    “明天考察隊休息,我想帶你去見一個朋友。”裴祉說。

    宋鬱眼睫微顫,感覺到臉頰滾燙。

    她輕咳了一聲,“好啊。”

    晚上回到房間,宋鬱整個人都處於很亢奮的狀態, 不知道是因為看到了極光,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耳朵和側臉都熱熱的, 半天消不下去。

    她將自己裹進被子裡, 來來回回翻了好多個身, 一直失眠到了兩三點,才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

    結果早上五點的時候, 她就被房門咚咚的聲音吵醒了。

    宋鬱揉著眼睛,打開門看見站在走廊裡的男人。

    裴祉的衣著整齊,一副準備就位要出發的模樣。

    因為沒有工作的緣故,所以他今天穿的常服, 黑色羽絨服和休閒褲,明明是隨意普通的打扮,但穿在他身上, 彷彿天生的衣架子,顯得很好看。

    宋鬱大腦還處於混沌,甚至帶上了被打擾睡眠的起床氣。

    她皺著眉, 頗為不滿, “幹什麼啊。”雖然是在不高興, 但聲音裡卻是軟軟糯糯的, 像是嗔怒的小奶貓。

    裴祉透過走廊裡傾瀉進入昏暗房間的光,看見宋鬱懵懵的臉龐,困得眼皮撐不起來,密匝匝的睫毛蓋下,像是小扇子似的撲閃。

    她赤著腳沒有穿鞋,露出形狀漂亮的腳趾,因為沒有全睜眼的緣故,重心不穩,身體微微地晃盪。

    白色的絲質睡裙垂墜,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胸前鼓起兩團小小可愛的山包,黑髮凌亂地散落在其間。素面朝天的模樣,相較起平時變得更加柔軟,少了攻擊性。

    “……”

    裴祉的眸色沉了沉,眼睫低垂下來。

    他意識到,現在這個時間叫她起床,好像確實不太合適。

    他將左手虛攏成拳,抵在唇邊輕咳,“收拾收拾該出發了。”

    宋鬱嘟囔:“這麼早。”

    她的腦子完全沒有清醒,伸手搭在門把手上一推,將門完全敞開,好像是請他進來。

    宋鬱轉過身,重新撲回到床上,腿間夾著被子裹成一團。

    睡裙向上收束,幾乎到了腿根,露出兩條雪白纖細的長腿,晃得刺眼奪目。

    “讓我再睡一會兒吧。”宋鬱把臉埋進枕頭裡,蹭了蹭,小貓兒似的呢喃,一聲一聲撓得人心癢。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他低頭看了眼腕處的手錶,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跟著走進了房間。

    -

    就這樣,睡到快中午的時候,宋鬱才能起來,眼下的青紫比早上還要重,她手忙腳亂地梳妝打扮。

    她在大衣裡面挑了一件淡粉色的針織披肩套衫,內搭同色的小背心,顏色襯得皮膚雪白,脖頸戴了一串細鏈,末端墜著一顆圓潤的珍珠,長裙的布料柔軟垂墜,顯得整個人優雅溫柔。

    宋鬱換好衣服以後開始化妝。

    裴祉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架著,“差不多就行了,你不用化妝就夠好看的了。”

    宋鬱對著鏡子,用粉撲蓋了好幾層,才把脖子上的吻痕蓋住。

    她看到裴祉的樣子就來氣,抄起床上的枕頭扔過去,“別催我。”

    裴祉被枕頭砸了個滿懷,不是很疼,枕頭上還沾著溼漉漉的水漬。

    他識相地閉上嘴,只是默默看了眼時間。

    -

    前往機場時,宋鬱才知道,原來裴祉說要去見的朋友,並不住在新奧爾松。

    雖然時間耽誤了許久,所幸趕上了離開新奧爾松的最後一班飛機。

    北極圈周圍一共有八個國家,去到哪裡都顯得格外得近。

    坐在飛機上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天空越來越明亮。

    從北緯78度的地方,往緯度低的地方走,彷彿就像是夸父逐日一般,追到了太陽。

    不過宋鬱在飛機上全程都在補覺,睡得昏天暗地,幾個小時漫長的航程一下就過去了。

    基律納,位於北緯67度的瑞典小城,此時城市還未進入極夜。

    宋鬱下飛機後眯了眯眼,明明才四五天沒有見過日光,卻覺得無比久違,無比想念,連心情也變得更加愉悅了。

    城市道路的積雪被清掃得很乾淨,泛了一層淺淺的白。路上冷冷清清,很少有車和行人的蹤跡,因為寒冷,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種蒼涼的氛圍裡。

    明明基律納的極夜還沒有到來,宋鬱總覺得比新奧爾松要壓抑得多。

    冷風順著街道吹來,肆無忌憚,讓人無處遁形。

    宋鬱縮了縮脖子,把下巴整個埋進了圍巾裡。

    “你怎麼會認識在這裡的朋友?”她隨口問道。

    裴祉伸出手臂,將她整個人環繞進臂彎裡,擋住了從後面灌來的寒風。

    “基律納是瑞典的鐵礦中心,以前我在這裡做過地質研究,有次下礦的時候不小心塌方,我們被困在裡面七天,安德森把他最後的麵包分了一半給我。”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講述了生死一線。

    宋鬱仰起頭望著他,男人下顎線條明晰深刻,給人的氣質清清淡淡,又透著一股的堅毅。

    換做以前,她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到過那麼多地方,有過那麼多豐富的經歷。

    宋鬱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側臉在他的臂膀上輕輕蹭了蹭,彷彿是一種遲來的安慰。

    “你害怕嗎?”

    “那時候沒什麼感覺。”裴祉頓了頓,“不過現在挺害怕的。”

    他眼眸微垂,對上宋鬱的視線,“不然就遇不到你了。”

    宋鬱:“……”

    以前她怎麼沒發現這人那麼會說情話,而且還一本正經,滿臉真誠,反倒令她不知所措。

    她紅著臉,斂下眸子,不吭聲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離機場不遠,繞過兩條彎彎的街就到了一棟兩層高,有尖尖屋頂的破舊紅房子前。

    五六層的臺階上是木門,臺階積雪很厚,似乎很久沒有被打掃過,還有枯枝敗葉散落。

    裴祉上前敲門。

    宋鬱跟在他後面,講實話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的到訪會不會顯得冒昧。

    過了很久,門內有噠噠噠的腳步聲,出乎她意料的是,開門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五六歲的年紀,墊腳勉強能夠到門把手。

    小女孩金色的頭髮軟趴趴,她歪著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另一隻手揪著兔子布偶的耳朵,兔子的腿拖到了地上,有些髒兮兮的。

    她用瑞典語問了一句什麼,怯聲怯氣的,甚至帶了不安的情緒。

    裴祉顯然也是一愣,隨即也用瑞典語回道。

    宋鬱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這時,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穿著藍色工裝褲和格子襯衫,肚子撐得襯衫鼓鼓得,彷彿釦子隨時都有可能被崩掉。

    他的身形晃盪,手裡握著一瓶白蘭地,只剩下淺淺一層。

    宋鬱透過門,注意到房子裡面的光線昏暗,地板上滾了不少的酒瓶和易拉罐,從室內湧出來濃重的酒精味道。

    她一陣疑惑,下意識看向裴祉,結果發現他的眉心皺了皺,好像也沒想到眼前的情景。

    男人睜開迷離的灰色眼睛,看見了站在門外的裴祉,彷彿才從宿醉的狀態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