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戈 作品

第22章 赤道

    宋鬱站在原地, 怔怔地盯著男人。

    兩指夾著的煙靜靜燃燒,菸灰落下,燙到了她的手指肚。

    宋鬱指尖抖了一下, 一時有些無措,將菸頭按在銀色金屬煙盒上熄滅,煙盒上留下一個圓形的黑色灰燼。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濃濃雲層下,只剩最後一抹落日的餘暉。

    裴祉側臉隱在陰影裡, 看不清楚表情。

    “宋鬱――”遠處吳月從會議室後門跑來,喊著她的名字, 走近了, 才看見站在拐角處的裴祉。

    吳月歪著腦袋打招呼道:“裴隊, 你也在啊。”

    裴祉垂下眼睫,收回了和宋鬱對視的目光, 淡淡“嗯”了一聲。

    “那正好,快一起回去吧,安全培訓要講完了,就等你最後總結了。”

    裴祉頷首, 雙手插在紅色制服外套的口袋裡,轉身自顧自進了會議室。

    吳月望著裴祉的背影,小跑到宋鬱旁邊, 手肘碰了碰她的腰,一臉興奮,“怎麼樣怎麼樣?我導是不是很帥!沒騙你吧。”

    宋鬱有些恍惚, 她的眼睫輕顫, 食指在眼角快速地蹭過, 指腹微微溼了。

    她眨了眨眸子, 眼眶泛起淡淡地紅,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明明是穿著打扮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但是長相和氣質卻又那麼的相似。

    “他就是裴祉?”宋鬱輕聲地問。

    “是啊。”吳月伸手挽住宋鬱的胳膊,“哎呀,快走吧,外面好冷啊。”

    宋鬱被吳月拉著,從會議室的後門進入。

    她的視線瞥向會議桌的最前端,一眼看見站在人群裡格外矚目的男人。

    裴祉臉上的表情淡漠,渾身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歡迎各位參與這次雪原號冬季極地考察。”中文說得字正腔圓,好聽極了。

    宋鬱和吳月躬著背在最後的位置坐下。

    裴祉的視線掃過她們,又很快移走視線。

    他的手掌虛抵在面前的實木會議桌上,食指指尖輕敲,“還有一點,雪原號上禁止吸菸,如果被我發現再有下次,請下船。”

    宋鬱:“......”

    吳月撇撇嘴,和旁邊的張鋮交頭接耳,“我還是第一次聽裴隊強調規矩,剛安全守則還說了呢,誰那麼不懂事,在考察船上抽菸。”

    她吸了吸鼻子,湊近張鋮的領口,“嗯?我好像真的聞到一股煙味。”

    張鋮皺了皺眉,摁著她的腦袋把人推遠了,“去,不是我。”

    宋鬱沒注意聽他們的對話,目光緊緊盯住臺上的男人,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裴祉的講話發言很簡潔,節奏偏快,簡明扼要,很快結束了冗長的會議。

    會議結束,研究人員各自散開,吃飯的吃飯,回房間的回房間。

    考察隊兩個人一間屋,宋鬱分到和吳月一間。

    在房間收拾的時候,宋鬱沒怎麼收拾就停下來了,手裡端著一杯咖啡,右手拿著小木棍在杯子裡輕輕攪動,她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月月,之前你說你們導師去年在亞馬遜做田野調查,你知道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嗎?”

    吳月把行李箱裡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掛進衣櫃,“這不太清楚,他每次一進雨林,運氣好遇見了沒有研究過的部落,一年半載都不會出來,去年的時間就特別久。”

    平時都是吳月主動提及她導師,倒是頭一次聽宋鬱問起,吳月來了興致,乾脆放下衣服,坐在床對面,“你知道我覺得裴隊最神的地方是哪裡不?”

    “就是他學語言特別快,基本上在一個土著部落待上兩個月,就能學會當地的語言。而且他特別擅長以當地人的生活方式融入族群,所以總是能特別準確地瞭解到那些異文化。”

    吳月嘖嘖感嘆,“換我肯定不行。”

    聽著聽著,宋鬱的表情越來越沉,食指抵在小木棍上,“啪”一下折斷了木棍。

    她抿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侵蝕口腔。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張鋮出聲:“你們倆好了嗎,收拾完去吃飯吧。”

    吳月肚子發出一聲適時的咕咕叫,對著門喊道:“來了來了。”

    -

    雪原號的食堂在船艙的二樓,一排排的四人桌,最多可以同時供一百人吃飯。

    取餐的窗口有六個,供應的食物有二十多種,甚至還有新鮮的蔬菜沙拉和現包的水餃,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已經算是很豐盛的餐食了。

    他們到的時候人還不多,三三兩兩坐著。

    張鋮是京北大學的碩博連讀,已經是第二次參與北極科考,船上有不少熟人,時不時路上遇到打個招呼。

    宋鬱心裡裝著事,跟在吳月後面走了一圈,幾乎沒打什麼菜,餐盤上就只有一份蔬菜沙拉。

    吳月看到了,皺了皺眉,“你吃這些怎麼夠飽,晚上很容易餓的。”

    “我沒什麼胃口。”宋鬱淡淡說。

    吳月見她臉色蒼白,關切道:“是暈船了嗎?海里風浪比較大,還是多吃點吧,萬一吐了胃裡什麼也沒有更難受。”

    張鋮瞥到食堂另一邊的檔口,“要不去點個生滾粥吧。”

    開生滾粥的檔口是食堂一位廣東大叔負責,用的食材都是白天最新鮮打上來的海貨,味道不輸岸上,所以排隊的人不少。

    宋鬱端著餐盤排在了隊末,她低著頭,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