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戈 作品

第7章 赤道

    劇組放假的人都陸陸續續回來。

    宋鬱帶著團隊加班加點地趕進度,照這樣下去,晚不了幾天就能把電影拍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以往十一月才會來的雨季卻提前一個月來了。

    雨季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下雨,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劇組就算想開工,原本取景的地方已經被水淹沒,成了一片沼澤。

    遠在國內的製片人坐不住,每天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問天氣,催進度。

    眼看著劇組空燒錢,資方吃不消,乾脆叫停了拍攝,決定等到雨季結束再開工。

    不過大家其實心裡都清楚,這部戲八成是要中途流產了。

    演職員的合同都簽到的是十一月底,後續早就有其他的劇組安排,不可能再等這邊重新開拍。

    最後幾天,劇組裡的氣氛有些凝重,兩個月的辛苦白乾,誰心裡都不好受。

    宋鬱用自己的錢給每個人都發了數額不小的紅包,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麼,畢竟她也算是被製片人和資方請來打工的。

    好不容易等到難得的天晴,大家抓緊時間收拾設備,準備撤離。

    宋鬱靠在行軍椅上,整個人陷了進去,椅子的布料總是潮溼的,這段時間就沒有幹過。

    空氣裡是粘稠的水氣,惹人憋悶。

    她抱著相機,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機身上,節奏裡透著一股的焦躁。

    場務站在無線通信設備邊,遠遠地喊她,“宋導——電話——”

    “不接。”宋鬱語氣不善,頗為不耐煩,想也是製片的電話。

    她覺得自己沒說讓他滾,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

    場務縮了縮脖子,戰戰兢兢地說:“不、不是製片。”

    “......”聞言,宋鬱皺著眉,放下架著的兩條腿,走了過去。

    電話剛剛接起。

    對面就傳來了一道有些拿腔拿調的男聲,“喂,宋導兒。”兒字音輕快又刻意,帶了明顯揶揄的意思。

    宋鬱一聽,腦仁子就抽抽的疼,這還不如是製片呢。

    “沒事掛了。”她的聲音冷淡,沒心情和徐周旭扯閒天。

    徐周旭趕緊打斷,“哎哎哎,別掛別掛,怎麼著,我聽說你這部戲要黃了?”

    宋鬱淡淡“嗯”了一聲,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這幾年影視行業不好做,拍到中途黃了的劇組一抓一大把,多他們一個不多。

    徐周旭假模假式嘆了口氣,嘖嘖道:“你要不是和家裡鬧那麼僵,哪用得著去拍這種沒譜的戲啊。”

    宋鬱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怎麼樣啊,要不要我幫忙?”

    “得了。”宋鬱想也不想的拒絕,“你能幫我啥,你爸給你信用卡解凍了?”

    徐周旭是宋鬱從小玩在一起狐朋狗友。

    要他說自己敗家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徐周旭嘿嘿笑道:“這不是還能眾籌嗎,大家都出點零花錢,你戲不就拍下去了。”

    “你給我留點臉吧。”宋鬱跟著這幫紈絝玩歸玩,真不至於為了個戲到這份兒上。

    她一向是有工作就接了,爛片拍就拍了,不像有的導演,心裡負擔重,非得拍出什麼藝術的東西才算實現追求。

    這時,場務走了過來,“宋導,這把槍怎麼處理?”

    他手裡握著把槍,犯了難,槍肯定是帶不回去的。

    宋鬱的目光落在槍上。

    她從場務處接過槍,指腹在槍柄上細細的摩挲,觸感微涼粗糙。

    電話那頭的聲音變遠,“那你趕緊回來吧,你不在,我打牌就沒贏過周琰。”

    宋鬱有些心不在焉,“再說吧,掛了。”

    那頭徐周旭還想再說什麼,宋鬱沒聽,徑直掛了電話。

    她抬頭望向河岸對面。

    白雲舒散,形狀很像是一棵高大粗壯的玉米杆,當地村落在雲的下方。

    -

    宋鬱揹著槍,沿著河岸向上走,去了部落。

    女人們坐在空地的毯子上,只是沒有了往常的閒適懶散,每個人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地交談著什麼。

    梅耶抱著沒穿衣服的小孩子,孩子在哭,她也在哭。

    哈瓦娜臉色僵硬,被她哭聲吵煩了,搶過孩子抱在懷裡哄,大聲地對著梅耶訓斥,似乎是命令她別哭了。

    “......”宋鬱不曉得部落裡發生了什麼,有些尷尬無措,知道自己來的可能不是時候。

    哈瓦娜哄著孩子,餘光瞥見了進來的宋鬱,問她來幹嘛。

    當然這是宋鬱猜的意思,她用英語嘗試溝通,“我們要走了,剩下一些糧食,想問你們要不要。”

    哈瓦娜也不知道聽懂還是沒聽懂,說了一大串的話,語氣急切。

    宋鬱環視了四周,村落裡一個男人也不在,沒有能幫她翻譯的人。

    按理這會兒已經快黃昏,正是平時部落裡做飯的時候,打獵的男人們應該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