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726章 獨孤曹王,劍聖何人




    先是冰川斷續迴旋,滌盪濃墨漸次轉淡;



    又見風雲霍然裂變,削割天山層層變瘦。



    快哉對浩然,青松對寒山,孤雲對雪海,一劍復一劍,交錯連環,誰淪陷誰的境中?不得而知。只感受到冷芒流洩,無論青氣白光都一樣清澈,核心處對峙的原是這天下兩個最幸運的天之驕子。



    算上掀天匿地陣,這已是他們的第三次正面衝突,與林阡正在逼近完顏永璉不同,獨孤早已無限逼近甚至即將超出……



    



    這樣的平衡恰巧出現在此刻林阡與和尚的刀筆之間。適才林阡完全忘記了獨孤是自己的安排,一方面是因為沒把握獨孤真的會在,另一方面是對和尚的突襲倍感意外。但獨孤既然來了也將他從入魔的邊緣一把拽出——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能忍受這立場的突變嗎。



    曾都恩怨兩銷,今又烽煙四起。哪怕有恩於自己的師父,也必須打得你死我活!



    和尚同樣沒有保留,一旦與他單獨對攻,便不再是“念長風”“快雪時晴”那類尋常招式,而是“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這般的至烈殺招,天色全黑,光景西馳,戰場上火把全亮,一瞬間又都全熄——



    那是林阡飲恨刀的極速揮斬,群山動,大旗翻,火光豈能不被掠奪。劍走青,刀走黑,果不其然,看到林阡這大劈大砍,硬擋硬架,洶湧如潮,才知道適才他和王爺的廝拼表面看那般波瀾不驚,原來大多都是王爺的特色在渲染。



    如今王爺與獨孤的劍鬥依然瀟灑,對比一看,真正是君子佩劍、俠盜持刀了。



    因這刀風掀起,陣前黃沙澎湃,撲得周圍光線時明時滅,唯一不受干擾的還是核心那兩個最強者。他們的劍影仍在相互刺挑時反覆閃映,給自己照明卻是給對方鋪設死路,老者手中的不再是劍,而是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鏡中之像、形無痕而意無窮,少年人不如他那般神妙,所以一個時辰之內多半要吃虧兩次,卻又秉著一顆“第二何用,只爭第一”的輕狂之心而不停扳平,繼續酣戰。



    就這般,滿滿一個大散關,兵對兵,將對將,都全部陷入了膠著,煎熬了好像有足足萬代,終等到天色亮起,卻從核心到邊界都還在持平……



    看天亮了起來,兩軍欣慰至極,總算渡過了煎熬……但他們高興得太早了,這才不過是開始而已,獨孤清絕完顏永璉、林阡和尚、凌大傑厲風行、卿旭瑭西海龍金陵……他們後來又打了足足三日三夜,大散關都不能說是淪陷了還是收復了!



    而就在第二日的正午時分,林阡在陣前聽聞戰報,說西和、成州、階州等地均有亂象,自然大急,怕李好義、薛九齡、宋恆難以匹敵高手堂其餘人,遂平添了一絲急功近利之心,和尚知道此一時彼一時,“此刻如果徒兒入魔,無人可以將他壓制,非但不會使宋軍大敗,反而會害得兩軍兩敗俱傷”,打定主意,一邊打判官筆一邊給他念經,同時還要防止他悟性太高沉澱了心境、又參出新一層刀意來進階……總之和尚既要壓制林阡入魔又要提防他進步,堪稱此戰最疲累。



    說來也奇,如果不是因為收了這個寶貝徒弟,和尚是絕對不會撿起那本早已丟掉的佛經的……作為一個佛門的半吊子,他近來也在逐漸領悟《洗髓經》裡的一致、同歸之意,所以自身武功突飛猛進、足夠與林阡匹敵,並且和尚熟知哪些經文會對林阡產生積極影響,那些就堅決不告訴林阡,反而念給他聽的是能干擾他又不會對他有害的……



    林阡實力原本在和尚之上,奈何這層師徒關係給了和尚太大便利,於是在這場大散關之戰中完全無法爆發或提升,二人堪堪打成平手,破局關鍵就只能在旁人。



    



    群雄身體都不是鐵打,狀態逐步開始下滑,就在那第三天日暮時候,缺失最強意境的獨孤清絕終於被完顏永璉發現了破解之法,步林阡後塵陷進了對方鋪墊的二十回合劍局中,勉強殺出生天,四面險象籠蓋。



    一息,漫天遍地都陣列著冥滅劍氣,內蘊陰陽,神聖威嚴,不容喘息地向著他這唯一目標轟砸,而他,預感到這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劍,所以又有點後悔了——像玉皇山上一樣後悔,為什麼要給林阡受一掌,錯過了和淵聲的交手?憑什麼我要給他林阡擋災劫,把我自己這天下第一拱手相讓……



    是啊後悔死了,就因為林阡寫信要他赴約——林阡說的是大散關之約,但他那時記起了雲霧山之約,九年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女,在雲霧山上有個北伐抗金之約!他是無冕之王,他卻遊離在外,錯過了太多屬於大家的征伐,最遺憾的,便是沒能挽住那個在建康城互訴壯志的洪瀚抒……



    他的靈魂陡然飄到若干年前的京口北固山上,也是同樣一個料峭的夜晚,他在“天下第一江山”登臨送目,猶豫著“天下第一”和“江山”能不能分開來讀,可笑的是,現今他卻想將兩者合起來……



    心念一動,那時的他,原來就已經想告訴現在的他,又有兩個東西符合殘念所需的藕斷絲連,那就是——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自己!



    對,誰說沒有“殘念”了,還有,既一脈相承又截然不同的兩個自己,最初的夢想和如今的志向,既合二為一,又若即若離……好得很,總算來了!



    “徒兒,放下一切,與我一同完成這劍之極境!追求至高武學的漫漫長路,不可以被兒女私情或家國大義耽誤!那些都是虛妄,唯有劍道亙古……”又回憶起臨別一刻,肖逝在他背後痛心疾首。



    “師父,待我除了那些亂子,再回來清心寡慾。”獨孤一笑,回頭承諾,只要他活一天,他的劍法都會有進一步的攀升。



    “可惜,可惜啊!嗚呼哀哉,曠世奇才,泯然眾人矣……”肖逝氣得不再追,原地捶胸頓足。



    可惜?跌下去再翻身躍上雲端不就是了,師父你就當我是跳到那汙濁中洗劍的啊。



    突如其來的最強劍意,蘊含“殘情天山京口”三大體系,齊衝著完顏永璉的致命殺招劈刺回去,“突兀壓神州”“明月出天山”之間,以一個殘碎的“殘情清絕”扣緊,出道驚風雨,功成泣鬼神——三十年臥薪嚐膽,不僅要讓江湖人識得我,更要讓天下人知道我,我,天下第一,獨孤清絕,“是先有我獨孤清絕攻退完顏永璉,才有你厲風行守住了大散關!”



    完顏永璉不曾料到獨孤清絕垂死又能翻身,倏忽被殘情劍反擊並奪佔了主導,這在曹王爺的戰史上顯然罕見,冷靜如他倒也從容,即使身處劣勢依然在運算突破,卻就在這騰挪輾轉的不經意間,兩人的打鬥剛好進行到兩軍一隅的箭陣衝殺當中,箭矢紛飛,密如蝗集,一瞬而已擦過他倆的劍鬥……但混亂中,當然只有勝者能避、處於下風的躲閃不及……



    “哧”一聲射到曹王和獨孤身側的流矢,終結了曹王反敗為勝的可能,提前給這場比武劃下了句號。當主帥中箭血流如注、副帥棄戰上前救護,金軍優勢慘遭摧毀。這支金軍不愧出身曹王府,竟到這地步還士氣不損、戰力不減,不過他們遇上的是睿智如金陵那樣的對手,豈可能放過這絕佳戰機:你們沒損沒損,我們上來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獨孤清絕你得意個什麼勁,我家天哥才是打退曹王府萬餘金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