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680章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秋雨停歇後,風還凜冽,吳越陪著李思溫去北山郊野,將他專程從山東帶來要送柳五津的馬兒放生。



    “可惜了,柳將軍,這些畜牲沒福氣被你辣手摧殘啊。”李思溫傷感之餘,不忘對記憶裡那個不正經的老頭子半開玩笑。



    吳越知他其實內心沉重,不說什麼,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待看見馬兒散得差不多了,吳越便攬住李思溫往戰馬走:“回去吧。”



    吳越素來是抗金聯盟裡的“大個子”,即便李思溫是個正常人的身高,被他這麼一攬都顯得矮小,因此,即便吳越性情溫和,都是自帶的統帥氣場和威懾,李思溫除了楊鞍之外最服從的就是他了。



    往據點走,未行半里,就見其中一匹馬又跟了回來,似是留戀李思溫這個臨時主人,數度驅趕而徘徊不去。



    “怎麼搞的?!”李思溫心情本就不好,憤怒揮鞭直抽、不願再作搭理。



    吳越心細,感覺那馬兒頗有靈性、眼含焦急,似是發現了什麼要緊事?一心想把他倆帶回頭?



    “去看看。”吳越斟酌片刻,與李思溫一同再往北去。此乃鄧唐與南陽之交,可以說金軍與盟軍的邊界,不少區域由於反覆易主,算作兩國勢力的空白,適當地喬裝打扮並且掩蓋行蹤之後,他二人只要不作太長時間停留都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是到場後李思溫卻大驚失色,恨不得隨著馬兒一併直接跑開躲起來:“天啊,那是……”映入眼簾是怎樣一幅血腥慘烈的畫面?不遠處的峭壁之下,數十條毒蛇正圍攻著一個藍衣女子,她衣上血跡斑斑,雙手正握著一條長鏈尖勾武器,周圍粗略一看已死傷不下百條,但她自己也脫手了一柄刀和一把劍,此刻儼然精疲力盡、屢次搖搖欲倒,卻都因為要護著身上的一朵奇花而強制站穩清醒。



    性命之憂,焉能袖手旁觀?吳越看一條巨蛇朝她發出致命一擊,不假思索便將手中金針祭出,一瞬,空氣中散射出的萬千殺機猶如疾風驟雨,每一根發亮的針尖都迅疾染血令人心裡發怵。



    吳越的武功在南宋從來都不算絕頂,但群殺這些毒蛇靠他出馬還真是專攻——覆骨金針,針無虛發,視線裡一霎只剩熠熠生輝、點點綻放,技藝可謂登峰造極,這一整條輝煌戰路上當即交織出雄邁之風、絡繹之沙和敵之哀唱。



    摧枯拉朽,蕩氣迴腸,紅襖寨乃至抗金聯盟的“強攻第一”豈是虛妄,李思溫一邊膽大地近前旁觀那些毒蛇或死或傷或散,一邊感嘆著還好有我們吳當家、否則紅襖寨怎麼開疆闢土?以山東為基,河北、河南為翼,紅襖寨眼看就要藉著這開禧北伐成為抗金聯盟的第一大幫。



    “是她……”好不容易化險為夷,那女子還未感謝便昏死過去,吳越急忙將她扶穩,仔細一打量,才發現她並非陌生人——去年山東之戰,林阡曾允許她出現在濟南軍中觀摩,吳越數次見到他二人相談甚歡甚至把酒共飲。



    “這不是……盟王的紅顏知己嗎?”李思溫努力搜刮著所有的印象,雖然命中經過的人物不少,但像她這般鬢如刀裁、腰若絹束的美人委實不多。



    “豫王府如今的第一高手了。”吳越一直通過莫非關注著南陽宅邸內的一切。



    “是敵人……”李思溫迅速分清敵我。



    “也不盡然?我見她單槍匹馬到此險地,只怕是被人排擠、陷害。如今她性命之憂,不如先帶她去安全處,送醫為上。”吳越知道,既是林阡的朋友,便不會是什麼歹人,不過,畢竟戰亂在即、金宋有別,吳越不可能把她帶去據點,像李思溫擔心的那樣“以免有詐”。



    入夜後才從莫非那裡得知真相,段亦心之所以遭此災劫,果然源自小郢王的公報私仇……“唉。”長嘆一聲,將信鴿放走之後,吳越憑欄遠眺從圓而缺的秋月,忽然看到石磊母女倆拾階而上。



    月色下簡單尋常的一幕,為何他也會覺得如此完滿?上天待他吳越不薄,讓他可以一家團圓。一時沉浸在幸福和感動裡,迎下去的時候,竟忘記去問她要問的話。



    她卻不用問就知道他想問什麼,笑著直接答:“段女俠雖還未醒,卻已脫離了性命危險。”



    “那便好。”吳越嘆了口氣,“先前勝南與她在山東結交,我聽到過他倆隻言片語,還曾蹊蹺過,完顏永璉把豫王府高手調上前線,對於金國來說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為什麼這位段女俠會那般憎惡?現下才懂,原來如此啊,曹王、豫王不和,免不了會刀劍相向,這些高手們站到伐宋前線時,得想好了打著誰的旗號。”



    他還想說,紛紛擾擾,莫有靜時,雖然眼下是大金在內亂,南宋難道就沒發生過?



    “既然靜不了,那就自己造。”她笑著說,心有靈犀。



    



    嘗聞陶潛語,心遠地自偏。



    這晚抗金聯盟的鄧州據點,洛輕衣也是難得才從繁雜的軍務裡抽身,趕緊見縫插針給自己造一些清靜。



    剛好捕捉到一絲劍法的靈感,索性教秋風助興、於潭邊舞起。花洲旁桂樹飄香,伊人如清蓮綻放,青城的大師兄情之所至,不再只是默然觀賞,而是正大光明地橫笛相和。



    見到她,臉會紅,視線會凝,說話會結巴,還好,笛聲是流暢的,自然的,充滿底氣的。



    說來也奇,他似乎完全看得懂她那如水般的劍境,而她也能被這笛聲碰觸到靈感邊緣、從而碰撞出一些新的參悟。月色如緞,光輝流轉,乾淨鋪陳於清波;笛聲如雲,神髓飄然,清幽匯入岷山劍。



    若是遠遠觀望,這雙男女真是一對璧人,男子劍眉星目,氣宇軒昂,黑髮由銀冠高束,身著一件白色長袍,女子髮髻高挽,所梳乃是川蜀未嫁女子特有髮式,未施粉黛,不戴佩飾,清新素雅卻不失端莊,簡單一襲青色長裙,不知怎的竟透出一股天下第一美女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