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67章 戰神無雙

    獨孤清絕離開當日,不知後續發生的所有變故,所以無所不用其極地將胡弄玉拖在了半途——三天還沒抵達目的地。



    鳳鳴的飾物流失絕不可能是被掘墓所致,然而這多事之秋,縱使柏輕舟或林阡,一時也沒想到這會否是金軍誘敵,甚而至於一度接受了吟兒的猜測,以為這是獨孤故意營造的和胡弄玉單獨相處機會——事實上,獨孤還真就把這件事看做了天助他也。



    他對她冠冕堂皇地說,要避開那些意欲重奪鐵堂峽的金軍視線,非得這麼繞著走不可;若非她焚心似火,還可以繞得更遠、朝夕相處更久。



    動身後第四日,終於回到那稻香村中,故地重遊,心境迥異,當時他孑然一身,如今他心有獨鍾。



    村子也已經面貌煥然,盟軍早便有兵馬入駐,童家兄弟倒是故態復萌,據說又為了誰做杜比鄰小弟的小弟起了爭執,因此沒過得了胡弄玉此番突擊檢查。



    “何人在笑?!”童非常聽到圍牆上有人輕笑,循聲轉頭,兇巴巴地問。



    “杜比鄰大哥的大哥。”獨孤清絕懶洋洋地坐著回答。



    “呀!獨孤大俠!胡丞相!”童非常喜出望外,怒氣全消,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來。



    “又欺負你哥哥了?”胡弄玉笑著先下去,獨孤轉頭看空了,趕緊也跟著躍下。



    “哪裡的事!”童非常豪放揮手,笑迎他們進屋,“這不正和我哥哥商量嘛……”



    “雖有分歧,不曾分裂。”童非凡趕緊幫弟弟解釋。



    “我當王將軍的副將,哥哥正好忙他的婚事,不是正好嘛。”童非常笑呵呵地說,“哥哥就擔心我大大咧咧,耽誤王將軍的事,可是我能學啊,一定小心謹慎……”



    他還在那喋喋不休,胡弄玉早被“婚事”吸引,一愣,轉頭:“阿香姑娘?”



    童非凡臉上微微一紅,點頭:“是。”



    “哈哈,不是胡丞相您下令讓娶的嗎,莫敢不從!”童非常打趣說。



    胡弄玉果真臉色都變得紅潤:“真好,什麼時候結親?我好準備賀禮……”



    說實話,獨孤清絕不是很明白,胡弄玉為何會對童非凡這般好。



    離開童家,忍不住問:“玉兒,童非凡可是有家室的人,以你個性,怎會支持他納妾……”



    胡弄玉腳步一停:“我聽聞,阿香是他的初戀情人,兩個人自幼情投意合,論及婚嫁,卻被阿香的父親因為一點小事就棒打鴛鴦,後來阿香嫁給別人、沒兩年又成了寡婦……再後來,雖然童非凡的妻妾都勸著他倆複合,可阿香不想連累童非凡失去村長威信,只同意私下交往,一直沒答應嫁他……經過上回戰事,看童家兄弟釋懷、整個村子和睦,阿香和他才解開心結。”嘆了一聲:“這麼多年感情一直沒斷甚至沒變淺,委實不容易,我自然支持他們在一起。”



    “我也沒斷,沒變淺,而且還沒家室,可以支持我嗎?”獨孤很聰明地就著話題順勢而上。



    她臉色微變,認真搖頭:“不一樣。”



    “有何不同?這些年來我是真的一直心繫玉兒。”獨孤趕緊朝童非凡靠。



    “哪個玉兒?”她淡笑反問,把他問住,見他一呆,她悠悠說:“感情的事,總有先來後到。”



    “可是,玉兒是先啊……”他難免有些糊塗。



    她回答,略帶恍惚:“我先來的,卻後到了。”



    三言兩語就把天聊死。她沒再理會他,把他撇下獨自離去,他呆呆佇立原地,不知要如何追起。



    就這樣若即若離、不尷不尬地,他陪她在村子裡又待了兩天,一則探看周邊、確定鳳鳴的墳墓無礙,二則也順便喝童非凡和阿香的喜酒。對於鳳鳴的飾物,胡弄玉只能解釋成巧合的失竊和流落,很簡單,如果是金人誘引他們落單,理應把他們騙到金軍聚集處才是,而鐵堂峽周邊雖有金軍覬覦,卻是勢單力薄,根本不是杜比鄰的對手,更何況秦州還有厲風行夫婦策應,金軍敢動一下都算引火燒身。



    卻就在這第五日傍晚,她聽說了林阡血洗陳倉的來龍去脈,心繫主公安危,恨不得立即回頭,連喜酒都沒喝完:“我懂了,金人原是想調開我們,如此便少了兩個能攔主公的人!”



    回去路上更是喋喋不休:“主公今次入魔,極有可能是火毒未清、貿然動武,不知我那毒獸,還能否將他醫治……”憂心忡忡,那感情激切得直追她對鳳鳴……



    獨孤油然而生一股恐懼,慌忙將她攔截下馬:“即便火毒未清,你那毒獸依然能醫,只是會慢些罷了!玉兒!”一把按住她雙肩,斬釘截鐵喝醒她:“你命中可不止有主公啊!”



    她神情忽然變得淒涼,安靜卻有氣無力問:“那我還有什麼?”慘淡一笑,生無可戀狀。



    他一驚,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這件衣服的袖口有塊小補丁,做工很是精緻,針線也已老舊,可絕不是蜮兒做的:“別多想,這不是!”



    “你不擔心主公,我便一人回去。”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轉身去岸邊給馬兒喂水,明明生氣的一回首,顧盼生輝的眼睛,靈動得攝人心魂。



    二十春秋,七千晝夜,他從沒設想過玉兒會長成什麼模樣,猜到會像金陵那麼漂亮,卻沒料到竟是這般絕色,體欺皓雪之容光,臉奪芙蕖之豔冶。



    他本能上前,她頃刻揚手:“別過來!”就這種尋常動作,都美得令人窒息——



    美人夕照相映紅,眉眼如畫,嬌豔似火,冷若冰霜。



    呵,和昔年一模一樣的脾氣。



    他聽話地止住腳步,此刻他根本不像他自己,不像那個戰力無雙、但求一敗的獨孤清絕。



    在她面前,什麼孤傲,什麼自信,什麼狂浪,統統不存在。



    “獨孤清絕,何苦一直跟著我?我已經說過,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無論如何你都已屬於別的女人——屬於那個蜮兒。”她固執地將他拒於千里之外。



    他無法頂嘴,誰教他對她痴迷。



    “所以,你已沒可能,別再纏著我。放過我,省得浪費大家的時間。”她當家做主慣了,祈使句不留餘地。



    看她這麼認真地宣判死刑,他忽然空前地心灰意冷,潛意識裡覺得此處應該轉身,不經意間就將所想付諸行動。



    “做什麼去?”她見他走了,才注意語氣。



    “去讓時光倒流。”他背對著她,語帶傷感,他無法抹消那個蜮兒的存在,所以難道真要割捨他想了二十年的玉兒?



    一時之間,悔恨不已,恨自己當初太心急,太魯莽,太草率,還不是因為太思念她,匆匆忙忙把別人當成了她?



    設身處地,更清楚蜮兒的存在對玉兒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如她那般悽慘遭遇,他曾是她寒冰世界裡憑空燒起的烈火,卻比什麼都更急劇地熄滅……



    他雖被她迫得不敢再近身,卻因為途經戰地必須相護,一路都保持著見不到面但知道彼此何在的分寸,也許這種關係就叫做近距離分手?



    她似乎意識到傷到了他,雖沒道歉,卻也放慢了回營的腳步,而且越行越慢、故意等他;



    他卻怕她跟他道歉,反而證明她把他看作了陌路人,是以走得拖延,與她錯開更遠。



    天微微泛白,太陽早便從東面升起,可惜被霧靄遮蔽成無色,



    岸邊坐著的不再是昨晚的玉兒,停留在原地的是清晨的獨孤,



    望著水面波紋,他輕聲說:“玉兒,對不起。”



    第六日晚,夜色刺人,雨幕在空中飄蕩,



    胡弄玉在客棧推窗,不知明天能否放晴,



    獨孤站在荒郊平野,奇怪的是面上滑過一絲不是雨水的東西。



    第七日,隨著大雨來襲和極速降溫,秦州地界出現了雪山奇景。



    他把前幾天所有負面情緒都扔去了九霄雲外,暫且帶著一絲半縷的悠閒之意,走馬欣賞那山巒上的白,原還以為是雲霧,接近才知是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