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43章 眾口鑠金

    林阡堪稱史上第一折騰之人,先前吟兒和胡弄玉爭鬥,他既要防吟兒殺了胡弄玉,又要救吟兒於胡弄玉毒術下;現在要為了幫獨孤而打胡弄玉,偏獨孤又要為護胡弄玉戰他……總之兩面不是人。



    可嘆獨孤劍術登峰造極,只是切磋,都令他抽不開身。



    便這樣緩得一緩,胡中原和胡鳳鳴便率領丞相府主力兵馬開到。



    與六神無主的胡弄玉、戴琛、獨孤映人不同,胡中原和胡鳳鳴很明顯冷靜得多,在轉移胡未滅和殷氏兄弟等囚犯之後,他們可能一路上都在準備著對策。



    “上次你們劫獄,丞相說木匣裡放著真龍膽,不過是騙冷飄零來施離間之計;同一個道理,她說竹筒裡是真龍膽,難道就真放著真龍膽嗎?不過詐你們而已!”胡中原拋出這樣的說辭,誠然是一個辯解的好方法,然而早已過了那個最佳時機。胡弄玉就像當初的冷飄零一樣,就算自己矢口否認都已經名聲受損很難洗白,何況胡弄玉適才的種種表現更像已經默認。



    “退一步講,就算竹筒裡是真龍膽——真龍膽也未必沒有雙生子。”胡鳳鳴也極力為胡弄玉辯護。好一個雙生子啊,過去的劇情能報應不爽,過去的細節自然也可以借鑑。



    “才剛獻世的劇毒之物,不會那麼快就有雙生子。”金陵搖頭,“你東山國前任女王毒術天下無雙,然而她從寒徹之毒到忘川水的仿製就花了數年時間。現階段無可匹敵的真龍膽,怎可能在半個月上下,出現相仿毒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間有何人不能超越?或許對方這位毒術高超的女子,更勝前任女王,早已配出真龍膽。”胡鳳鳴沒有正視金陵,而是面向群眾,一席話綿裡藏針。



    眾人齊刷刷把目光彙集向金陵,金陵這麼快就對此地寒毒對症下藥,不是沒有她自導自演嫁禍胡弄玉的可能。任何事情,有能者總是最先受到懷疑。



    當嫌疑分散,眾矢轉向,先前被命案和獨孤雙重打擊的胡弄玉,慢慢恢復了少許理智,若有所思隨眾人一同看向金陵。而金陵始料未及,一時啞口怔住。



    “據說,在丞相潑出竹筒裡的毒之前,她就已經驗證出死者身上是真龍膽。她沒接觸過真龍膽,怎麼會知道?”胡鳳鳴繼續含沙射影,金陵此刻再說惜鹽谷的證據,也一樣是錯過了最佳時機。



    “要說離命案現場最近的,也是這群賊寇。他們還抓住了丞相心神不寧的弱點,眾口鑠金,令丞相自己方寸大亂。”胡鳳鳴看向胡弄玉,胡弄玉漸漸神魂附體,這才找回平素那個冷靜自若的丞相,如夢初醒:不錯,就是這樣,險些被他們坑害……



    睿智如盟軍諸多智囊,也無法對胡鳳鳴找到的破綻加以反駁,竟生生被對手扳回優勢,還順帶離間了童非凡,童非凡面露蹊蹺:“原是如此……?”



    “沒錯,這起寒毒事件的發生,對丞相沒有一點好處,反倒是他們,佔盡了便宜。”胡中原說。既得利益者是冷飄零這一方。



    短短几句話,就停止了公眾向冷飄零方的傾斜。



    無可辯駁的是,胡中原和胡鳳鳴方一到場,便穩定了丞相府軍心,也控制穩了大局。



    “牽強附會,照你這般說法,童村長也會因為這件事的關係理直氣壯把我們雙方全體驅逐走,對他最有好處,你是指他也有嫌疑了?”吟兒剛剛一直沉浸在為金陵感到不值的心情裡,這時立即巧言反擊胡鳳鳴,毒辣地把童非凡拉回來:“也有道理……”



    “無論如何,稻香村今日死傷者眾,我方必會查案到底,無論誰是兇手,一定追責償命,不過在那之前敬請村長記得,我們是客,而他們是賊。”胡鳳鳴對童非凡保證之時,教眾人完全看清,先前他們真是小覷了她,其實她也有領導能力,而且不在胡弄玉之下!



    童非凡點頭,答應胡鳳鳴:“好,既然你們是客,他們是賊,那我便限你們三日之內尋到真兇,否則就以胡弄玉是兇手處置。”胡鳳鳴答應:“為表誠意,丞相便暫且由村長您扣押。”



    “那麼你們,可有什麼表示?”胡中原轉過臉來問盟軍,意思是說金陵也該作為嫌犯被扣押。厲風行護金陵於身後,冷對眾敵:“不好意思,我可沒這誠意。”



    “我可代盟軍被你們扣押,與她囚禁於一處。”獨孤清絕立即結束了和林阡的打鬥,若非他聞言而停,林阡也沒法回來。



    “不,萬萬不可!”胡弄玉猛然一驚,雖不像適才那般癲狂,卻也難掩激動之情,最終卻襲上一副冷麵,避開獨孤清絕灼熱的目光,“關押也好,正好容我一人靜靜;不過,離他要越遠越好……最好此生不復相見。”



    這顆心,越曾熱過便越冷。



    



    寒毒事件在童非凡的公平處理之下暫時告一段落,這也本就是政變雙方交鋒過程中橫生的枝節。



    未能借真龍膽之機扳倒丞相府,冷飄零隻能接受越獄功敗垂成、人馬折損大半的事實,短期內不再試圖劫囚以免重蹈覆轍,一干人等退回先前的隱藏地休養生息。



    然而作為丞相府領袖的胡弄玉卻和獨孤清絕分別淪為階下之囚,雖女王軍虎落平陽,丞相府也一時群龍無首,在胡鳳鳴代管之下,與童非凡的關係竟趨於平等起來。



    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如此看來真不是冷飄零,而是童非凡和胡鳳鳴。



    “若非這童非凡是局外人,論嫌疑,他還真是頭一個。”吟兒事先就說過,童非凡人前表現懦弱、搖擺,卻偏偏心思細密、表裡不一,很會演戲。



    “那個胡鳳鳴,也真不是省油的燈,經此一役,大概收服了丞相府不少人心。”金陵心有餘悸,那種千夫所指的感覺,此生她不想再受第二次。



    “在想什麼?”吟兒問回來的路上就一直沒說話的林阡。



    “在想,投毒的兇手是誰。”林阡直言不諱。



    “哦,還在怪我仇視你嗎,對不住啦。”吟兒臉上一紅,低聲認錯。



    當時當地,胡弄玉好像已經證據確鑿,突然出現一個等同嫌疑的金陵,等於又給了吟兒一面鏡子,告訴她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為什麼不能說胡弄玉也是被栽贓誣陷?所以吟兒現在是這輩子最冷靜最理智的時候,不至於支持胡弄玉但也絕不一口咬定她。



    而金陵,一直以來都認定胡弄玉是歹人,真到自己被冤枉了一次,才拋開所有雜念想著公平一次:“勝南說說看疑點,我來站在支持胡弄玉的立場上,助你分析。”將心比心之後,她想著換個角度看待此案,或許有另一番光景。



    “這件案子有個很大的疑點:兇手殺人,為何不只用真龍膽,而要用許多混合的寒毒?”林阡早就想和這樣理性的女諸葛聊一次了。



    “我想,是兇手對毒性的理解不深入,不清楚用量和組合。”金陵述說她的見解。



    “不過也有可能是胡弄玉在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時候,因為思緒混亂什麼都混在一起啊。”吟兒插嘴。



    “一邊去,給我上杯茶來。”林阡無語,趕緊把這岔話題的挪開。



    “胡弄玉精神有病確實對一切都最成立,我們要換個思路,把她剝離開看問題,站在她不是兇手的基礎上找疑犯。”金陵莞爾,“鳳姐姐,雖說我見過這種病患的人,胡弄玉也確實有這潛質,但不代表每個性格繁複的人都是瘋子。”



    “好吧二位,請用茶。”吟兒聽話給他們端茶倒水,她也真想和金陵一樣,把對胡弄玉的偏見全拋,可惜現在能拋一半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的看法是,兇手是故意混合了很多發散的寒毒。因為真龍膽不外洩,不會有滿目瘡痍、觸目驚心的感觀,而人們只會對看到的景象義憤填膺。”林阡道,“然而,很多寒毒都足夠致命,沒必要摻入真龍膽,兇手故意放進來,也是為了作出某種唯一僅有的指引。”



    “兇手是存心出賣胡弄玉,還拉著大眾一起指責她、逼她不當丞相啊,真是太可怖了些……”吟兒覺得在理。



    “所以,胡弄玉的真龍膽是被盜了?被她毫無防範之人盜取。”金陵分析,“而且兇手熟知胡弄玉精神脆弱,知道胡弄玉辯解不了也完全不能發現破綻。”



    “可以這麼說,這樣的人,確實是出賣胡弄玉之後的既得利益者。逼胡弄玉不當丞相的受益者,表面看來是三個人,冷女王,童非凡和胡鳳鳴。”林阡說,吟兒聽到自己的說法被採納,笑逐顏開:“是啊,我就說童非凡也有嫌疑,不過他顯然不是。”斂色嘆惋,“師雲才臨死前說‘胡弄玉的’,是胡弄玉的毒,還是胡弄玉的姐姐?沒有說完,但肯定不是童非凡……”



    “文暄夫婦在丞相府倒也有細作,但近不了胡弄玉的身,也並不曾搞鬼,所以冷女王也可以排除。”林阡說。



    “與師嫂和童非凡無關卻在害胡弄玉,能因此得到好處的,就是胡鳳鳴吧。”吟兒鄙夷地說,“今天可算漲了見識,她先前都算韜光養晦,終於力挽狂瀾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