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11章 逆光碎世

    憶昔年興州之戰,僕散安德對北斗七星大肆肅清,破軍明知危險卻仍與林阡不止一次成功聯絡,是因知己知彼而臨時更換了交流方式;今環州之戰,林阡和楚風雪即使有備用暗號也無法告知對方啟用,歸根結底是由於陳鑄採取的不是大張旗鼓而是不動聲色、令他倆誰沒有意識到陳鑄其實已經調查到了這一步,兇險性深藏不露。陳鑄與僕散安德,於是高下立現。



    這一刻,林阡在嘆息詭絕之名名不虛傳的同時,也心知他註定成為楚風雪落遠空之路上難得的一道障礙。



    憑藉對林阡情報網的嚴重干預,陳鑄在正月上旬的禹陽攻防戰中一度立於不敗,為慶陽府金軍挽回了不少臉面,是他告誡他們,還沒打、不能慫!也是他用事實證明了他們是能打的。



    戰果不止如此,禹陽揚威之後,正月初十至十五,辜聽絃、赫品章所領盟軍對禹陽之南的慶城久攻不下,這段畢生難忘的際遇,守城之人仍然是他們的老對手陳鑄……



    陝北金軍同氣連枝、相互影響——眼見南部戰區的慶陽府金軍起到表率,在抗金聯盟於東部戰區的攻堅中,延安府金軍亦不甘示弱表現神勇,數次打出反敗為勝的戰例。只不過大勢所趨極難力挽狂瀾,他們面對著林阡越風主力,遠不如陳鑄和慶陽府金軍那麼輕鬆……



    



    這幾天,是少見的“海上升明月”行動出現空白。於此,林阡也回報給了陳鑄一場不動聲色和暗流洶湧。



    不錯,陳鑄雖然給金軍長臉,但海上升明月制度的嚴謹、下線對上線的忠貞,造成的結局是陳鑄對海上升明月只能撼動、未曾摧毀,林阡當然有足夠的把握和能力醞釀反擊。



    若對戰局抽絲剝繭,表象之後內涵無數:



    辜聽絃赫品章對慶城的久攻不下,實則是屬於林阡的半真半假,藉此他順利掩蓋住了“掩日”的存在,使得陳鑄不知掩日還在近身蟄伏、尚且以為副將的死亡使落遠空在軍隊高層再無下線,否則怎會立竿見影宋軍最近對南部戰局毫無突破?——先前海上升明月被接二連三試探還行動,終究是小瞧了陳鑄,如今自然要先打消他的疑心,將來在陳鑄不設防的情況下傳遞情報才是最可靠。



    陳鑄沒有發現這一點麻痺,但卻意識到了另一點棘手:要知道,辜聽絃和赫品章對慶城攻勢很緊是沒錯,但慶城不過是林阡的連消帶打而已,林阡的戰略重心,終究還是在環州東部。



    所以陳鑄根本來不及為自己連日來的表現欣喜,自己雖令辜聽絃深陷泥淖了辜聽絃也同樣令自己拔不出腳。這段時間內,南部戰區陳鑄和辜聽絃一起牽制在了慶城,而東部戰區十二元神、楚風流、齊良臣司馬隆等人則被林阡越風主力壓迫到了金夏邊境,陷入死戰……這一次,金軍和宋軍再沒有西部和北部戰區!



    另一廂,楚風流等人自也有所覺察:環州東部戰區宋軍死水一般的情報網,似乎在這幾天甦醒了,十二元神和楚風流軒轅九燁先後被擊退,雖說大部分是盟軍驍勇善戰乘勝追擊所致,但“落遠空或其下線可能存在”也是個不小的原因……



    是的,海上升明月,死於陳鑄之手,卻復活於楚風流身側!



    風險與機遇並存,普通的探子更可能來去自如,但是對形勢的瞭解必不及深植金軍的海上升明月,當然海上升明月承擔的兇險也便更大——衝著這幾日宋軍情報的精確,金人也深知海上升明月的入骨。這些附骨之疽,勢必以前就存在,只是沒有像如今一樣有組織,就像“被激活”的感覺一樣,楚風流可以明顯地感知到這樣的變化。



    “又是個身臨高位的人。”楚風流如是說,新細作並非出現在隴右原來的金軍裡,而一定是新人,並且掌握情報的機密性之大,表示延安軍高層,竟也存在著海上升明月……



    控弦莊探查到,那人是八大王牌之一的“轉魄”,初次啟用,便大見奇效。具體是誰,卻不清楚。



    令楚風流更加不能確定的是,轉魄在,落遠空在嗎?八大王牌可能身臨高位,可落遠空這個人,他自己是深植軍中還是來去自如?



    “重大情報需要篩選出有效以及彙總,落遠空還是深植入軍中才最有利於林阡為戰。”軒轅九燁分析說,“因此,落遠空自身,也已經從陳鑄身邊,來到了我們所在的這一戰場。”



    “也只有林阡,能把失敗視作機會了。”楚風流點頭,攥緊了拳,今時今日,情報上她已遠遠不是林阡的對手。控弦莊如今,隴陝和山東竟都屬於分支,雖然制度趨於完善、漏洞大體修復,卻終究少了個落遠空。少了一個組織者和向心力,給整體造成那樣巨大的缺失。



    想到落遠空不由得她不想起銀月。銀月的死,至今仍是楚風流心裡抹不去的陰影,而在銀月前一任的戰狼,或許是屬於王爺的厚積薄發,至今仍然還在南宋潛伏。金朝這裡,卻迫切需要一個新的統帥。



    



    正月中旬,陳鑄於慶城僅能自保,楚風流在金夏邊境再度瀕危,環州之戰金軍又臨絕境。



    先前流落到平涼府以東得以休整恢復的大王爺二王爺,見慶陽軍只能給陳鑄保命、延安軍似乎又有內鬼、眾援軍遲遲救不得楚風流,不禁更加心急如焚。



    大王爺二王爺身邊,不過隴右和陝南原先跟著他們的一眾舊將,大多為天興軍隴岐軍鎮戎兵平涼兵,縱然有心救楚風流也根本無力。是日得逢京兆府調來保護的一批軍士,其中不乏一等武將,方才有了些許底氣,問詢麾下解救環州的方略。



    “如今我軍又有增兵,幾日之後勢必還有。對於解救環州,不知眾位有何見解?”這當兒,大王爺二王爺還哪顧得上爭風吃醋?於是由大王爺坐鎮中軍帳,二王爺則於一側聆聽,情境極是和睦。



    當慶陽府和延安府去楚風流身邊增援的三萬兵馬並未給戰局帶去起色,鳳翔府和京兆府如今聚在大王爺身邊的金軍總計四萬左右,其中大多卻被越風穆子滕先前就打到膽顫。鼓舞士氣的話,於是就只能在大王爺“幾日之後勢必還有”當中。



    此刻,謀士甲進言道:“當務之急是二王妃安危,既然我軍休整已有時日,京兆府增兵業已趕到,王爺宜率兵馬,立即急救環慶。”二王爺立即點頭,金軍主將十有八九也皆贊同。



    謀士乙則建議:“屬下認為,救二王妃之法,不在環慶,而在平涼。”話音剛落,一片寂靜。



    大王爺蹙眉,問:“不救環慶,先攻平涼?”



    “雖然穆子滕是比林阡越風好打些沒錯,但林阡越風是攻,穆子滕是守,在他手中,平涼必定固若金湯,我軍不會輕鬆多少。”二王爺搖頭。



    “如若我軍北上救援環慶,一則遠道進軍,攻擊力勢必減弱,二則若此時穆子滕順勢出擊,我軍將會腹背受敵,能否撐到幾日之後下一支援軍到來難以想象,很可能救不出王妃反而自身難保,更連累下一支援軍本還有力卻無力迴天。”謀士乙有理有據,而且幾日之後下一支援軍的到達不過是大王爺的鼓舞之語,實際很有可能不止幾日。



    “但如若我軍就近攻打平涼,其一,雖然平涼城高池深,畢竟穆子滕措手不及,我軍比直接去迎戰林阡要容易得多,其二,平涼安全,是林阡打擊環慶的先決條件,重要性對林阡遠高過環慶。平涼未必要破,一旦有所撼動,林阡都必定回師來救,屆時環慶之圍解除,而我軍在平涼以逸待勞,則必能取得勝利。下一支援軍都未必需要參戰,若參戰更是錦上添花。”謀士乙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