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492章 聽劍吼西風,望霹靂弦驚

    辜聽絃也清楚,雖然不像師父那樣可以借飲恨刀的內力,但基於白氏長慶集的心法,自己刀法的氣勢、意境也可以去填補內力的不足。如此可比正常情況持衡久一些,能夠更好地享受對齊良臣的見招拆招,平心靜氣地求生,伺機尋到他破綻。



    不錯,和一個實力遠超自己的人交手也是可以贏的,就是要撐、要等,先立足於不死、求生,然後慢慢找他破綻、或給他造破綻。



    一回合錯身攻防皆如驟風暴雨,辜聽絃雙刀緊扣接連揮出三十餘招,把齊良臣的真氣流和鐵拳硬生生擋了下來。



    狂濤乍起,亂雲飛渡,聽絃這刀法連齊良臣都覺得豪氣萬丈;電光火石,翻雲覆雨,齊良臣的速力迫聽絃感受到勢不可逆。



    巨響聲中,聽絃的連環刀被齊良臣鐵拳強硬壓低,天靈蓋暴露在拳風的致命範圍不過幾寸,一股令他噁心的劇痛直接灌進頭顱鑽心刺骨;僵持片刻,克服重壓厚積薄發,聽絃瞬然蓄力將刀抽出,同時縱愛駒橫躍兩尺,馬術端的一流。



    齊良臣鐵拳劈到空處、轉向追擊有所貽誤,真氣流卻異常精明、如影隨形極速繞道,霎時半空氣浪翻卷,全朝聽絃趕盡殺絕;千鈞一髮求生欲與鬥志齊燃,聽絃使出全身的力氣掄出長刀,純熟一招“大鵬一日同風起”格擋。



    齊良臣速度比年輕人還快,氣流方一阻止,鐵拳倒轉如流,反手兇猛劈砍,神倒鬼跌,削肉如泥,這一拳裹挾颶風,掀起的塵沙首先就噴了聽絃一身,鐵拳本身更是拳起命落之勢。聽絃猛提一口氣,運力到連環刀上,鏗然以“朝避猛虎,夕避長蛇”守,連帶回擊“星垂平野闊”和“指揮楚漢如旋蓬”先後兩式。



    聽絃雖很多方面都不及林阡,可是內功底子比林阡出道時深,對白氏長慶集招式的熟悉也比昔年林阡快,這一點倒是像極了對招式領悟極強的鳳簫吟。結合他二人長處,終於可以在齊良臣手下活過十輪。



    但十輪之內,只進攻了一次還被無情淹沒,到十二回合雙臂都已發麻……當此時鐵拳又至、再舉刀力不從心,危難重襲,聽絃匆忙閃身一側,將鐵拳晃了過去,未料齊良臣原就是虛晃一招,似是猜到了他躲避方向,所以見他中計正中下懷,頃刻直取他身體要害,聽絃只要還在馬背上,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落馬?氣流就在下面託著、磨牙吮血呢。前有絕路後有追兵,環伺的兇險裡辜聽絃呼吸不變,從容不迫地仰倒離馬,鼻尖和鐵拳近乎貼著過去,身體甫一下沉,氣流直衝上來,聽絃雖然舉刀力不從心,向下砍還有些許力氣,驀地一刀直插身下氣流,藉著氣流的反彈力,靈活地重回馬上。



    以你之矛攻你之盾,急中生智捲土重來,不過一瞬之間,仍是一氣呵成。在最短的時間,憑最好的角度,以最大的氣力,撞開了原還難以抵擋的鐵拳。



    聽絃一連串的動作,敏捷、冒險、漂亮得驚人,對刀法和馬術都是爐火純青,雖然還只懂硬拼齊良臣的氣流整體、不懂其內在玄妙,誰說和高手過招就一定要知其所以然?



    



    師父在自己這個年紀、這種武功程度,早已叱吒宋金、戰功顯赫,只不過遇到的對手還不是連跨了幾級的高手堂。但聽絃雖然比師父遇到的考驗狠,卻比師父擁有的經驗多,站在師父的肩膀上,知道這種“以氣勢輔佐內力、鋪展開來打鐵拳”的策略,真心是屢試不爽的妙法;同時,聽絃必須一心二用來擺脫真氣流的擒拿,好在這種心法聽絃也已滾瓜爛熟不太困難,不知不覺對齊良臣的二十回合終是接了過去。



    二十回合連環、二十回合長刀,盡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節奏快,風聲緊,勉強可與齊良臣匹敵。



    聽絃對撐二十輪原還有底,可惜維持到二十五回合後,果然氣力就到達極限,再難持續。畢竟對手內力過於雄厚,儘管連環刀毫無畏懼,鐵拳卻愈發沉重,氣流也更多更雜更難防守。然而,為了飄雲等人能不那麼吃力,聽絃還是卯足了力氣——繼續!



    原還只是氣勢恢宏,舒捲江山,極盡壯美;倏然意境開拓,承接疆場遼闊,金戈鐵馬,氣沖霄漢。



    緊張激烈,險象環生,又煎熬了近十回合,可惜一根弦終究拉斷。隨著氣力越來越懸殊,心如止水就更難達到,而立足於不死的打法一旦有了漏洞,不能知其所以然便成了硬傷。



    總有不能防備的某道氣流,在剎那間侵入聽絃的筋脈,旋即,一通百順,無數氣流往各穴道衝撞,整個身體都有失守之勢……聽絃暗叫不好,突然身畔異變廝殺聲愈發鼎沸,怎麼了?難道飄雲和致信的伏兵已經作動?可是這時機好嗎?



    來不及為他們擔心,喧嚷擴散在耳中盡為混沌,聽絃身子一歪,生生從馬背摔了下來。



    



    辜齊之戰還在持衡的階段,司馬隆就已經開始防禦第二支伏兵。



    第二支伏兵的可能性,八九不離十——宋匪敢在他司馬隆眼底故意伏擊、肯定帶著目的和擁有勝算,而且目的不可能只有“影響大”那麼小一個,勝算也必須經過了無數思考和推敲。畢竟達到這一切都需要辜聽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地鋌而走險,付出那麼大代價,怎能允許漏洞?



    漸漸地,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發展到風吹草動異動頻頻,感覺另一支伏兵已呼之欲出。



    “一步之差,我亦算到。”隨著形勢發展,司馬隆知道第二支伏兵已經鐵板釘釘。宋匪本就人少,採取奇兵不在意繼續分支,而且他們經不起孤注一擲、所以必須有多條計謀環環相扣:一支奇兵要麼成為另一支的錦上添花、要麼……就成為另一支的彌補。



    人群終攢動,疾趨如旋風,轟鳴震耳,煙霧漫天,“抓!”高處,司馬隆神色一凝,宋匪確實還有多餘的戰鬥力啊!



    司馬隆熟讀盟軍勝戰經驗、深諳金軍失敗教訓,竟被百里飄雲抓住特點來撕破綻。剪尾伏擊和厚此薄彼,這兩計看似簡單,加在一起如此毒辣!



    “然而,百里飄雲,‘厚此薄彼’計是你的弱點不錯,但我若忽略你的弱點,那便就是我的弱點了。”司馬隆沉著一笑。



    果然有第二支伏兵比辜聽絃所領更加威猛、人多勢眾,在亂雲崩壞的這一刻,齊齊從暗處衝殺出來,一馬當先的正是飄雲。



    聽絃落馬之際,不忘腳去勾帶齊良臣,就像當年魔門之戰對付戴宗一樣;好在齊良臣適才氣流太狠、雙方坐騎都難堪煞氣,是以落馬都比尋常容易得多。



    聽絃雖和齊良臣公平地一起落馬了,不公平卻在,失去了馬術的優勢、加上穴道已然受損,自己接下去就更難打。好在,好在自己的救命恩人現身,原來真是飄雲。他棄了戰馬憑一身輕功神速闖到陣中救聽絃,而他的麾下們則於陣外試圖打破局面、衝亂金軍。



    於是聽絃調勻氣息,把齊良臣交給飄雲的大刀應對,只待飄雲氣力不濟,自己就去幫忙補刀。兩人難得合作,身影交錯卻可開可合、鋒利如剪,縱使齊良臣都覺棘手。



    因小見大,司馬隆遠觀戰局,看百里飄雲和辜聽絃的兵馬也是如此,像極了交錯的兩刃開合自如,這二人的連續伏擊造就了現在的內外夾擊,在田若凝及其部將的基礎上明顯青出於藍、推陳出新。



    當然,金軍在他司馬隆的及時調控下也做了多套戰備、此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構陣型,沒有因為飄雲等人的騷擾就被驚撼……



    戰陣中,以二敵一的模式使聽絃和飄雲各自都得以喘息,但每每化險為夷,都是堪堪轉嫁災難,過了五十回合,皆是摸打滾爬,美其名曰持衡。然而倒也並非一無所獲,聽絃和飄雲都發現鐵拳並不難打,最棘手的是氣流——“他氣流比鐵拳更像長在身上,操控自如……”



    尤其聽絃,比適才模模糊糊見招拆招要清醒得多,隱隱能分辨出每次自己去接拳時氣流在哪裡掣肘。其實,這些經驗師父是說過的,師父怎麼說來著,要想識破齊良臣的氣流,必須割開兩種精神的自己,神思進入刀中去找尋對方的“氣路”,好,此刻有百里飄雲呢,潛心入刀很方便,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很多年前,哥哥教自己,要做一個讓別人信得過的人,聽絃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達到,可飄雲一定是這樣的人。



    原想靜如止水,後來心浮氣躁,卻因現在飄雲就在自己旁邊,慢慢可以再次沉下思緒,默唸心法,調勻氣息,心越靜,血越熱,最多的精力在攢聚。卻恰在這五十七回,真氣流陡然變猛,纏到他無法動彈,很顯然齊良臣意識到他在做什麼,齊良臣不是沒和林阡打過!



    聽絃的潛心入刀赫然受阻,換往常倒還可以生死不顧、處變不驚,可就在這一瞬間,右手神經忽然被什麼一扯、驟然失去知覺,頃刻心魔入侵,塵封不過幾個時辰……提不動刀了?打不了這場仗?雜念叢生,石峽灣之敗、洪瀚抒屠殺、千夫所指罪魁禍首……辜聽絃!師父沒讓你改變原則,只是觸到了你尊嚴,你卻以牴觸你原則駁回了他……罪惡感和消極重襲,一時間排山倒海,可是,不該在此時此刻糾結……辜聽絃你在想什麼!!!



    一個不留神,齊良臣一拳狠擊在他胸口,盔甲全都稀爛內臟也被少許震傷,潛心入刀識破其氣流沒可能了,憶起師父依稀還說過,“如果我能侵入他和氣流之間,才最治本……”關於干擾齊良臣與氣流交流的刀法,師父隔空繪圖、刀譜上標註心得、甚至手把手傳授過自己,可自己沒好好銘記,不會那種刀意的“零拆為萬”,好歹學個形似?不知能否唬得住齊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