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477章 忘卻當時曾相知

    “把小吟還給我!”與挑戰應戰毫無關係的是,洪瀚抒第二鉤揮出之際,竟伴隨著這樣的一聲呼喝——忽然又不再要辜聽絃的命,改成要鳳簫吟這個人……這一幕,真教人啼笑皆非也摸不著頭腦。



    可能連洪瀚抒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周圍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他還沉浸在片刻前那些令他厭惡卻又不捨的句子裡。



    長久以來,“受死吧”的下一句或上一句,都是這一句,然後他還會固執地強調說,“小吟是我的!”“把她還回來!”



    無視他無理取鬧的所有言行,接第一招時尚覺吃緊的林阡,頃刻便調勻了氣息重新迎上,雙刀齊舞攻守兼備迅疾如風,精準截下這殺傷力更大的第二式並挾千鈞之力反砍。



    四刃交接,難分難解,這回合二人速力皆是相當,飲恨刀意象之壯闊略勝一籌,已開始將洪瀚抒鉤勢兼容幷蓄。



    眾人見慣了林阡解決問題時的易如反掌,也無一不曾領教過洪瀚抒引發暴亂時的翻天覆地,如今這局堪比最尖利之矛對上最堅固之盾,且還是盾在進攻想吞了矛——怎可能?



    怎麼不可能?洪瀚抒霸氣外露,林阡神華內斂,以柔克剛正好。萬眾矚目之下林阡儼然已制伏了洪瀚抒這一鉤,緩慢,艱難,卻,不容辯駁,且不可逆——



    你囂張跋扈但內荏,我沉默少言卻堅硬。



    然而洪瀚抒這一招雖被化解了大半,卻搶在林阡趁勝追擊前重新蓄力、撤換——端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緊承的第三式氣焰更盛,雙鉤走火浪之勢迴旋向飲恨刀所在,邊燃邊爆,蔓延波及千步,噴發高達數丈。



    便像八方都竄起烈火,燒得核心處既熱且悶,林阡刀法再如何磅礴,竟也被硬生生封住所有通路,即便全身氣力都能貫徹刀身,奈何也無法再往任何一處揮斥。



    當洪瀚抒先發制人,林阡別指望還能故技重施,莫說破解火從鉤招式了,此刻林阡連守都守不住、出也出不來!在洪瀚抒出神入化的操縱之下,雙鉤已逐漸向林阡壓迫圍剿,強光籠罩,火海環繞,林阡再不抽身恐要化為灰燼,危在旦夕!



    然而即便如此洪瀚抒也不得掉以輕心——冷不防林阡短刀微提輕巧一撥,竟生生把他鉤法拽出個破綻來,驀然長刀再作追補,更直接把小破綻撕成了大漏洞——這連續果決的兩刀起於電光落於火石,手起刀落竟直接挑開了雙鉤強行翻壓,切中肯綮,不可思議!須知,稍有不慎這破綻找錯了毫釐,林阡都可能加快速度葬身火從。



    如雨澆灌,傾盆而下,適才肆虐的火紅色一片迷茫,非但不像起先那麼熱,反而襯托著透出一股寒意。此情此境,怎能不教人驚詫。



    儘管火從鉤那破綻微不足道,儘管飲恨刀這一挑兵行險招,林阡竟能明察秋毫、還敢險中求勝,氣魄一如既往——



    為什麼,瀚抒心中劃過“一如既往”四個字,眼前人,他認識的,很熟悉,很瞭解嗎。



    先前他能在招式被化解的關頭猛地撤換出另一招,是因林阡制伏他時自身消耗過大不可避免,同樣的,林阡被束縛豈會束手就擒聽之任之?既然所有氣力都被火從鉤封鎖住,那這所有的氣力都用來找這封鎖線的破綻好了!於是,竟這麼快就衝破了封鎖和反守為攻……



    不容思索,這一刻傾軋向火從鉤的內力之雄厚,與洪瀚抒前一刻震驚林阡的那道,不相伯仲!



    說到底洪瀚抒也低估了林阡,雖然他心裡隱約記起來上次對戰時這個人的武功,卻也沒想到會像此刻遇見的這般強悍——居然,在同樣一流的基礎上,進步得和他一樣迅猛。



    忽然還感到手腕上有輕微的收緊。很久沒這種對手,很久沒這種疼楚,正是這種疼楚,令他眼球的灼燒開始變涼,令他思緒的混沌開始變清,他一瞬憶起了自己話中的小吟是誰——事實上,他最近偶爾還是會有些想她的,但是,不可否認正在一點點地淡化著,就在這一瞬,他剛想起她就又不記得了,明明應該記得什麼卻不記得的感覺,比手腕的疼楚,更疼。



    只能重複著這句半刻前強調的“還回來!還回來!”洪瀚抒雙鉤不成章法,又一次選擇欺身相搏,幾乎是連人帶鉤狠命往林阡撞,周身煞氣近乎可見,內功已然膨脹魔化。那麼多年了,他一直要林阡還回來,林阡剛才也承認了,林阡欠了他。



    “便因她屬於我,所以才欠了你!”剎那林阡有感一團團赤色火焰陸續洶湧衝進飲恨刀防線,熱度竟然有燒熔刀刃的趨勢,赤色亦如染著劇毒雙手一沾就裂,縱然艱苦林阡豈會認輸言敗,不少於辜聽絃的倔強,他永遠用在戰場——



    清幽光華,縱手揮斬,山天境界凸顯,千軍萬馬奔馳,正是他這些年來爐火純青的“以一馭萬,萬寓於一”。



    驀然這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彷如被徵調和物盡其用,凜然正氣簇擁在林阡前後左右,試圖對著洪瀚抒無法無天的邪氣包夾或圍堵。



    赤焰與寒光在這倏忽之間便經過千招萬式的較量,林洪二人的內力亦一輪又一輪連續不斷地爆發,無數次刀鉤縱然是隔空交鋒都激起氣流並射,景象壯觀?堪稱慘烈。



    刀氣沉猛,鉤勢兇悍,除彼此之外,誰敢抵鋒芒!如果不是林阡擋著,洪瀚抒手指隨便一動可能就是山崩地裂千萬人被活埋,然而哪怕有林阡在接,談判的營房不知何時已被連根拔起渣都不剩。



    魂悸魄動的圍觀者們全都練成了絕頂輕功瞬時移動到了百步之外,即便如此還不停不斷地要往後退,說不清是自發還是被他們的兇險感推開。



    寒澤葉略帶吃驚地望著精力越來越旺盛的洪瀚抒,再反觀數次拼鬥後難免有所折損的林阡——是的,洪瀚抒武功這麼強還能教人接受,不能接受的是殺人一萬的自損三千他損在哪兒了?



    終究火乘風勢越燒越瘋狂,林阡的意象則直接被鉤圍成了鐵桶,什麼正氣邪氣,全都被蒸乾升騰上天。這次洪瀚抒哪裡還有破綻?有破綻林阡也不夠這力氣去挑開!



    林阡估計得出,洪瀚抒的內力上限、已經超到了齊良臣之上!



    火從鉤的心法之所以一度能治洪瀚抒的陽鎖,正是因為它能夠協助釋放洪瀚抒的情緒,然而,每次釋放適度都是溫和、積極、有益的,逾越了那個度之後洪瀚抒釋放出的情緒就完全為火從鉤的心法服務——儘管洪瀚抒的初衷只是治病,發現武功提升後還曾高興一舉兩得——多少人都是這樣心甘情願地被自己的初衷給玩了?!



    貽誤了時機無法根治的陰陽鎖,經年累月使洪瀚抒釋放出的情緒超乎想象,於是火從鉤心法的深化根本無從停止,促發洪瀚抒自身內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加強。簡而言之,這場病竟間接成就了洪瀚抒的武功飛躍,是福還是禍?



    是福是禍,林阡還不懂嗎?飲恨刀引起的內力躍升給林阡帶來的痛苦還用贅述?那洪瀚抒付出的代價在哪?當然不在他自己身上,因為都在吟兒身上啊!



    洪瀚抒你瘋便瘋了,憑何要我的吟兒受苦!



    林阡心中一慟,忽然認清了這一戰不止要為了聽絃打,更必須為了吟兒速戰速決,此刻雖已被洪瀚抒的無上內力壓制,卻不是沒有勝算……於是在愈發沉重的呼吸聲裡,閉上雙眼不再去想聽絃吟兒這些他所為的任何人,拋開雜念沉澱心境專注對待這場戰鬥。與他們短暫的分開,是為了很快地重遇。



    



    突然間,沒有預兆地,洪瀚抒蹊蹺地發現,火從鉤重壓之下,林阡的飲恨刀像消失了一樣。



    再定睛一看,飲恨刀明明還在原處被自己死死剋制著,難道是眼花?卻怎感覺少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