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285章 讓黨派之爭見鬼

    對於楊鞍這種命系刀鋒之人而言,生命中無處不在是背叛與險惡,那麼,當然就更加珍惜溫情。



    撇下趙大龍時發寒的手,在拉住勝南後回暖,那時他剛斬去戰友悲到近乎麻木,卻因為身邊這三個少年而存留了一絲欣慰,他真欣慰啊,看到了三兄弟的絕對互信和無上默契,如此紅襖寨怎可能不崛起,假以時日必當越戰越強!



    他不無疑惑問新嶼,為何在那種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不先殺金將,反要幫勝南殺死在場的所有金兵,須知,即使有俘虜活命,勝南以後照樣可以改頭換面,對於他的細作生涯未必影響;



    新嶼說,“雖然風險確實不高,但勝南沒有風險是最好……最好是這樣。”新嶼是三兄弟的老大,那年的他,已經有著宋賢難以企及的沉穩、和勝南無法擁有的首領氣質。



    楊鞍點頭,轉過身再問老么,他自然更加驚奇那個瞬間為什麼宋賢也會對趙大龍出劍,須知趙大龍的突然出手有可能會被心思縝密的勝南看見、有可能會被正在質疑的新嶼捕捉,卻何故宋賢也那麼巧上前打斷?宋賢那麼個不成熟的……



    宋賢蠻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我是一直氣憤他怪勝南,是以,就一直瞪著他,正好看到。”



    “哈哈,原來是歪打正著。”楊鞍懂了,欣慰之餘,心中隱隱嘆息,他倆都是為著勝南。



    恍然不知,當時生根的念頭,居然在十年後滋長成魔障。



    宋賢,新嶼,為什麼時過境遷,當年欣慰於你們三個拆不散的我,竟好似嫉妒起了你們牢不可破的兄弟情。眼看你二人對他死心塌地,我竟疑慮起這份純粹的感情是罪惡的拉幫結派。“宋賢和新嶼,都是林阡的人。”就因為三兄弟都強還綁在一起,所以林阡是勢力最大的一支,所以林阡侵吞紅襖寨就成立,這樣的邏輯……



    正是這份邪惡為基石,支撐起黃摑對勝南的抹黑,斥開了二祖與他的多年至交,更矇蔽了他的眼,義斌、石硅哪怕妙真都隱約看見了真相,他卻寧願清醒地活在迷霧裡。



    更因為這句話,使他身邊有心人在臘月廿八事變中,第一件事就是給宋賢下毒,雖不是他下令,卻到底是為他所害!他永遠都不會料到,記憶中那個無憂無慮的孩童,竟會因自己而中毒將死。拼命給他運氣要驅出毒,卻無奈驅出後還是半昏不醒……



    “妙真,哈哈,真有你的!”幸好此刻,宋賢還在眼前,見他迴歸喜不自禁、拍著妙真的肩膀笑逐顏開,好像臘月廿八的事都沒發生過,沒有受傷被害似的。諒解至此,寬容如斯。



    “宋賢……鞍哥對不住你,幾乎害你性命不保。”看他此刻完全傷愈,楊鞍的心情才不至於沉重。



    “鞍哥,不會是因為怕我這個討債鬼討債才不肯回來吧?”宋賢故作驚詫,開玩笑說。



    “還是這麼不正經。”楊鞍蹙眉,氣氛登時輕鬆了下來,宋賢笑而挽他入內,正色說:“鞍哥若是真的要我命,此刻我哪裡還活著……我知道,鞍哥還是心善。”繼而對左右盟軍諸將言道:“鞍哥一到,我心情便大好,看來要打勝仗了!”



    這話的語氣,與“有鞍哥,不打緊”頗有幾分相仿。但楊鞍聽得出,宋賢還是有些變了,不可能再是他羽翼下那個動輒闖禍的孩子,宋賢開玩笑的時候身邊再不是大叔大伯圍繞而是小兵小將們簇擁,他真是將領了,是紅襖寨出來的盟軍將領,是盟軍培養的紅襖寨將領,有什麼區別呢。



    事實上當年山東之戰結束時新嶼、勝南都已得到磨練,唯獨宋賢沒有真正的成熟,如今,也不知何時,竟已經成熟、被他錯過了過程地成熟——是的,宋賢變了,變的不是心,只是擔負,這擔負使他成為將領。越來越大的擔負,就像迴旋刀,從第一圈環弧,到最後的漩渦,量的堆積,質的飛躍。



    楊鞍嗟嘆,一方面忽略了人事的變化,一方面又在糾結著人事的變質。是典型的“重了結果,卻忘了過程”啊,殊不知從結果往前追溯,每一步都是對上一步的傳承!捫心自問,勝南宋賢新嶼這些年發生的每一件事,你楊鞍都知道,卻保證瞭解嗎,更信道聽途說嗎?來自於金人的道聽途說?!



    從開始到現在,宋賢、新嶼、勝南,何時拋棄過紅襖寨?又是誰人,硬將真心看作假意?善與惡,不過一念而已……



    



    許是妙真的歸來敲開了他的心門,許是新舊宋賢的既變未變令他動容,到這一刻心念陡轉,很多曾經被忽略、被排斥、被曲解的勸說全都衝回心岸。大多都來自於天驕徐轅。



    說實話,從前徐轅已找了他無數次,他卻因此漸次加深了一個觀點,那就是徐轅影響了林阡。



    徐轅說,“楊二當家,說了這麼多卻還轉不過彎來,歸根結底,只是因為對主公曾有過度的期待,而卻不能給予他同等的信任。”



    這句話,現在想來,哪裡錯了?



    徐轅說,“將他神化卻不給信任的事,我也做過,比你更頑固,那時候,短刀谷黨派林立、四分五裂,我誤解他不肯擔負、臨陣脫逃,他那時非但不會辯解,更還無賴地對我說他偏要隱居、偏不擔負,迫著我對他來了一次‘興師問罪’,我派兵追殺甚至將他逼上絕路。可是,結果卻證明,是我錯了,錯得離譜。他有他的想法,需要兼顧太多我不必兼顧的。



    後來他拿下短刀谷時,比我想象的還要妥善,更還費了最少的兵馬,傷亡降到了最低。從此以後,我才決定,無論他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信任,並嘗試去溝通、去理解。世上沒有誰一個人就可以把計劃運籌如神,但會有一群人能將計劃合作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