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662章 身在曹營

    一夜動盪,渾不察氣候倏變。待回到谷北義軍駐地,漫天已降起鵝毛大雪。



    天氣再冷,也決計冷不過寒潭。但邊塞之地素來存在的肅殺感,一旦融進這種紛揚卻沉默的景象裡,因為凝聚透了戎旅艱辛和戰爭張力,環境上反而顯得比寒潭更加惡劣。雲更愁,雪更濃,冰更堅,衣更重。



    不是純粹的寒,是苦寒。再沒有誰,比徵人更習慣。



    天地都白得耀眼,但其實離天亮還遠。林阡回到鋸浪頂,卻沒有即刻進屋休憩,而是先到隔間,看望暫住在此的辜聽絃。



    掀起簾帳只看了一眼,不禁微微蹙起眉頭,這辜聽絃雖然戰場上英勇無敵,私底下也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這樣冷的天氣,竟還睡得這樣不安穩,林阡即刻走了過去,替他把被子掩實。其實,也只比他大上兩歲而已,卻因為自己對他以及辜家軍的責任,而逼得自己非得做他的父親一樣照顧他。儘管他現在身在曹營心在漢。



    “林阡,你留下我也沒有用,我的人在你這裡,心卻在田將軍那裡!”辜聽絃被俘之後,一路上四次企圖逃走,但若是他能有逃走的本事,林阡又豈會什麼束縛都不給?四次逃走,都被林阡麾下一眾高手堵了回來。逃跑失敗,反而令他腳傷更重。情急之下,他對林阡更加不服,摔倒在地上眼神還那麼驕傲地衝林阡喊。



    “不管你心在哪裡,人必須在這裡。”阡嚴酷地只丟給他一句,一把將他拎起來按回馬上。



    陣前的自己,冷麵示人毫不留情,事後海逐浪悄悄說,林兄弟你在辜聽絃面前的時候,竟像是父親在訓斥兒子。



    真的是這樣?林阡只能笑嘆自己,才二十歲,心態卻老成這樣?



    這時候,辜聽絃的拳,與林阡的手就只有一層棉被之隔,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來,再握緊——這麼好的機會……



    我是該趁這個機會殺了他?不,這樣做,太趁人之危……趁人之危?那又怎樣,他是殺死哥哥的人,需要躊躇什麼?決不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他沒有任何防備,也沒有別人在場!但,萬一失手,機會就再也不會有……然而,他為什麼要走過來給我掩被?怎可能是出自真心?顯然是假惺惺做給我看的,他希望我醒著罷了,那麼,他其實是存在防備……又或許,他防不防備都沒關係,他武功那般高強,對付我這樣的人,不需要防備……



    有時候,面對面的兩個人,一個人偏要這樣的猶豫踟躕遲疑不決,心裡頭百轉千回無數次徘徊矛盾糾結迷惘,另一個人卻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對方當時原來這麼複雜的心態而且一生一世都不一定知道存在過這麼一個瞬間。



    這麼一個瞬間,辜聽絃的心裡只剩下一個疑問:要不要殺了林阡,要不要殺了他!



    終於下定決心,將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到左手正要掀開被子打出去,偏偏簾外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於林阡那麼及時於辜聽絃卻那麼不巧:“師父!”



    孫思雨的到來,令林阡轉過頭去,也令辜聽絃聚集了一炷香的力氣功虧半刻之間,只能裝作是側了個身來繼續裝睡。怎麼她也沒睡?!難道,是林阡要她在這裡監視我?



    “思雨?怎麼還不睡?”林阡問。



    “師父沒回來,怎麼睡得著!”原是他徹夜未歸,她一直在候他?但這姑娘家實在是太豪爽,字字句句如此直截了當,辜聽絃差點沒掩飾得好自己在睡覺。



    “呀,差點把他吵醒了。”孫思雨走上前來,察覺出辜聽絃有動靜,放低了聲音,“師父,他?名叫辜聽絃?怎就那麼沒有禮貌?虧得師父還把他當貴賓一樣。”嘆了口氣,“和寄嘯一樣大的年紀,傲氣也很相仿,偏偏都一樣多舛,腳再也不能走路。”



    辜聽絃和林阡俱是一驚,林阡已然問道:“再也不能走路?是誰這麼說?”



    “哦?沒人這麼說?難道不是?我是把他往寄嘯身上瞎聯繫罷了。”思雨一怔,說。



    “那便好……”林阡面色緩和,嘆了口氣,“思雨,我平日裡事務繁雜,你若有閒暇,便幫我照料他,當成寄嘯一樣地照料。”



    “好!不必當成寄嘯,師父的貴賓,當然要好好照料!”思雨笑著答應。說時林阡已經起身出去,思雨緊隨其後,忽然咦了一聲:“師父,你這外衣,好似破損了一處……”言下之意,立即要幫他褪下來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