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649章 隴南之役(2)

    兵變事敗之後,田若冶雖未曾以任何罪名系獄,更因為過往戰功而不可能被屈辱對待,卻由於一度害吟兒生命垂危而遭到林阡軟禁,保住了一條性命但顯然生不如死。也許是世態炎涼,也許是失盡人心,又也許是懾於林阡威力,這些天來得到新主的田家兵將,幾乎不曾有人親自去她所在的濃雲井探望過她。



    所以,老遠就能聽到她在冷笑,絕望、冰冷、癲狂,也不悔改地冷笑著。這種陰森的笑,配合著濃雲井暗湧的夜雲,令人遠遠聽見了瞧見了,就算不會毛骨悚然,也一定要不寒而慄。



    “柳大哥,無論她和我之間有什麼淵源,我也不會聽任何人的求情。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對她的最寬限。”林阡面色冰冷地看著柳五津,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笑聲傳來的位置,“我本希望她能在濃雲井懺悔思過,或許還可能消除妄執,現在看來,無可救藥。”



    “你放心,勝南,我不是為了她求情。”柳五津嘆了口氣,“她和你之間的淵源,如果被我確定了,只怕你會更加地饒不了她。”



    林阡、田守忠皆是一怔,柳五津已經掀開那簾帳走了進去:“若冶。”



    映入眼簾是一張憔悴蠟黃的臉,田若冶彷彿老了十多歲,蜷縮在軍營的一隅,聽到柳五津喚她時稍稍一愣,卻沒有停止冷笑。



    但就在林阡走進軍營的那一刻,她眼神裡陡然劃過一絲狠戾,無疑她的神智是清醒的,雖然她的心早已經被仇恨套牢。



    “為何一定要恨他?當年的他,才兩歲大啊。”柳五津苦嘆。



    “沒有他,琪哥就不會敗那場隴南之役!”她口口聲聲這樣講,淚水早已奪眶。



    “是真的恨他嗎,還是恨楚江,或者……是恨紫煙?”柳五津問的同時,田若冶的表情漸漸凝固,直到聽到“紫煙”,情緒全然崩潰,瘋癲地立即打斷他:“你住口!”大呼小叫,歇斯底里。



    無疑,柳五津一語中的。



    “若冶,當年我雖才入谷,卻也看得出,你對楚江一往情深。”柳五津說,“或許要嘆你二人終究差了十幾歲,楚江他,怎麼也不可能把你看做情人,只會當你是個孩子……但隴南之役爆發之際,正是楚江和紫煙關係最僵之時,你……或許是因為太想得到他……當他要奔赴前線佈防,你毫不猶豫請纓赴戰……”



    “但我沒想到,玉紫煙她會跟著來。”田若冶早已停止冷笑,神情中飽含憂傷,“那個礙事的女人,她什麼都不會,不會為琪哥解難,不會為琪哥分憂,反倒會一次次地惹琪哥心煩!琪哥是誰,琪哥是要馳騁疆場保家衛國的大英雄,怎可以被她一個小女人痴纏不休,難道琪哥是為了她一個人而在為了她一個人而活?!她卻根本不體諒琪哥!一旦琪哥為了戰事忽略她,她就硬發脾氣說琪哥還在想雲藍。這般善妒,這般野蠻,這般幼稚,哼,換作是我,這樣的女人,寧可掐死也不要!”



    “你說夠了嗎?”林阡聽了著實大怒,哪容得了她這樣形容自己親生母親。



    田若冶輕蔑地看著他,置若罔聞繼續說:“這樣的女人,萬萬配不上琪哥。”同時冷笑一聲,言辭之中極盡傲慢:“是誰准許她離開短刀谷,是誰准許她不管不顧地衝到戰地來,是誰准許她三天兩頭就鬧一次?那個是軍營啊,軍營裡容得她這樣放肆?!她竟還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她根本就是個瘋子,為了感情什麼都做得出來的瘋子……”



    一陣沉默,是,眼前這個瘋女人,在說玉紫煙是瘋子。到底誰是瘋子,也許淪陷在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裡,誰都是瘋子……



    “琪哥受不了她,讓她走,滾回短刀谷去!她為什麼不能不聲不響地滾回去,偏要牽扯出那樣大的事,偏要一身是血地回來,呼天搶地說林阡被金人搶過去了……偏要讓琪哥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田若冶泣不成聲,“到底是她玉紫煙的過失,還是你林阡註定是個禍根?!你們兩個,一起釀成了西和縣全軍覆沒的慘劇,世人都以為成縣、徽縣的死傷最慘重……其實根本不是啊!是那個最先遭到打壓的西和,幾乎沒有一個活著回來!沒有一個後人知道,所以也算不出到底死了多少人……在父親和琪哥他們離去之後,是我一直守到了最後一刻……我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在我面前倒下去,我親眼看著屍堆成山血流成河!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吃泥吃土甚至吃我同伴的肉才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