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南宋風煙路第361章 姻緣讖,亂我心

    天突暗,將近午時,玄色籠魔門。



    密雲輕疏日光,濃林悄淡路影。新的兇險,正藏匿在勝南與吟兒身邊不遠。



    對於林鳳兩個魔村的陌生客來講,這個一直在暗處跟蹤且跟蹤得幾乎不露痕跡的魔人,顯然是他二人安靜世界裡的不速之客。自此人的腳步被勝南察覺至今,才不到半炷香,然則霧色變深,光線愈暗,路況漸差,證明此人威脅實在不小。也許,最兇險的不是此人本身,而是他帶來的環境異變,足夠令勝南和吟兒永遠走不出這迷陣。



    只不過,從那魔人的腳步裡,勝南可以清楚聽出他的搖擺不定,雖然那魔人很可能操縱著生殺大權,卻一直當斷不斷躊躇不前,使得勝南可以即刻選定第一個突破點:若這魔人只設了迷陣卻不跟過來,就是鐵定的萬般兇險,但他既然猶猶豫豫地跟著來了,事情就好辦得多。有時候,破陣難,破設陣人簡單。勝南打定主意,要以最好的狀態,直破設陣人!雖冒風險,自己當然穩操勝券,原先唯一的擔憂,也只是吟兒的安全。



    好一個吟兒,在他告訴她兇險來襲的同時,竟然沒有半絲的慌張和憂慮,到教他林阡感慨,也許磨難真的可以鍛煉出一個人的勇氣和魄力,不知怎地,他看見她回應的微笑,便知自己無論提出什麼她都會沒有異議、跟著自己一起。



    “兇險既然來了,我們不妨讓他出來,和他會一會?”他低聲問她,危難之際,理當相互信任,共同進退。



    那一刻,吟兒輕輕點頭:“倒要看看這新來的兇險,長得何等模樣。”



    不必用言語邀請,也無需以武功脅迫,林鳳二人只要將行路之速放慢,相信這跟在後面的魔人看得懂,也明白他根本逃不掉、再也藏不了、只能夠乖乖現形、自然而然地滿足勝南心中所想。



    映入林鳳眼簾的,卻是一簇驚心白。到真沒有見過世間有哪個老人家,眉毛和鬍鬚可以如眼前魔人一般長,個子卻是矮了些,牽驢經過,只比毛驢高出少許,還未必騎得上去。仙翁面目,侏儒身,更襯得鬍鬚拉長,眉毛垂彎,白髮覆滿。



    “竟是個老神仙?”吟兒不禁一愣,微聲言語。



    魔人,侏儒,毛驢……勝南心裡卻驟然有了譜,這兇險,來得真不小,路政最擔心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儘管勝南已經儘量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仍然引得他這麼快就出現並阻攔——諸葛其誰。剛剛四十出頭的他,竟貌似百歲老人,年齡當真不可憑面目判斷。



    看見勝南與吟兒停下等候,諸葛與他的毛驢遂止行,人和驢的眼睛裡都凸顯出一種叫做驚奇的感情,毛驢可能是真的驚詫好奇,諸葛卻顯然是偽裝無疑。勝南不動聲色,且看他如何掩飾。



    單是看諸葛把世外桃源偽裝成人間煉獄,就不得不讚嘆他的表面功夫,也不知何時才能接觸到最真實最不設防的他,但不管有多少困難周折,勝南都很想試一試。他不瞞吟兒,在五毒教歸降、神墓派臣服之後,他並不排斥如諸葛其誰這等新敵的到來,相反,他入魔門,到更想繼續把聯盟的路拓寬,把這深藏村中的諸葛其誰引出來揪出來。



    不料,諸葛其誰在將吟兒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忽然面露嫌惡之色,轉頭看勝南,帶著不可思議的語氣,同時也惡狠狠地說了一句:“烈性劇毒,你也敢碰!”中年人,老年模樣,小孩脾氣。



    勝南面色一變,不錯,吟兒身上濃郁的斷魂香,很可能正是把諸葛其誰引來的元兇。井水先犯河水,難怪諸葛要跟上來。



    “神仙,沒覺得我身上的劇毒對他一點用都沒有麼?”吟兒受不了他用嫌惡的眼神看自己,彷彿自己是個不用說話就招人討厭的人,於是也用半冷不冷的語氣。



    “哼,斷魂香跟你比起來,哪裡算得上烈性劇毒?”神仙帶著更加憤憎的語氣說,吟兒不覺一愣。



    勝南看得出,他怨氣不像有假,有些蹊蹺,為何他一看見吟兒就罵吟兒是烈性劇毒?卻在蹊蹺的同時,不由分說地替吟兒增多了戒備:“閣下此話怎講?”



    “蛇蠍心,寡婦命,跟她接觸過的男人,無一例外全為她耽誤,這麼大的禍水,還不是烈性劇毒?”



    蛇蠍心,寡婦命?吟兒大怒,勝南也覺得太過分,這諸葛其誰為何出口如此惡毒?究竟是真話還是有假?勝南冷對:“誰曾為她耽誤過?閣下出言中傷也要有個限度。”



    誰曾為她耽誤過?一瞬,吟兒卻面如土色,為什麼,她忽然覺得諸葛其誰這句話不錯呢,瀚抒和川宇,好像真就被她耽誤了……



    諸葛其誰卻把眼光驀地移向勝南:“你多大了?”



    勝南當然要幫吟兒轉移話題,沒有隱瞞的必要:“即將年滿二十。”



    諸葛顯是有些詫異,搖頭續罵:“真是缺德,大的小的,都不放過。”



    吟兒和勝南都聽得一頭霧水,諸葛其誰的眼光自此就停留在勝南的臉上不住來回:“真是缺德,上至王妃公主,下也是將軍美人,你一個都不肯放過,每個都要掠奪來佔為己有,近至親者妻,遠至仇者妾……”



    吟兒陡然明白老頭子在說什麼,明白之前,就感受得到勝南的呼吸有些異常,特別是說到某三個字的時候,勝南的苦痛,勝南的心傷,她可以立刻體會出來——親者妻……那說的,再明顯不過,難道是意指藍玉澤嗎?雖然這幾個月來,勝南很少提玉澤,甚至在人前從來不提,但是正如沈延所說,藏得越深,保護地越完整,那份就快無能為力的感情,重新襲來之時,玉澤已經被冠上“親者妻”的稱號,而他林阡,卻要擔負一個“掠奪者”的罪名。



    “倒是跟船王的師父有的一拼。”吟兒憤恨地說,“神乎其神。”聽之不信,不聽又要倒黴。她本來不信世上有神,卻忽然很清楚,眼前這個老神仙,估計是測姻緣的高人,他或許是有備而來,或許憑真才實學瞬即就測出來的。她若信她是禍水命,那他理應是掠奪者無疑,想為他辯解,卻也無力。



    勝南雖心傷,卻未神傷,微笑看諸葛:“在下的姻緣,彷彿不需要閣下操心。”



    “怎不叫我操心?這整個江湖,將要不停地亂而又靜,靜而又亂,天下勢力,會因她而割據,再因你而統一,卻要又因她再割據,因你再統一……”關於割據和統一,諸葛其誰反覆說了不下四次,吟兒被他說得尤其煩躁不安,大怒:“不必再說了,你操心就可以,不必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