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古丁 作品

137,朕為暴君,順昌逆亡!

    大周朝會,每三天一次常朝,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需要參加。

    每月初一、十五各有一次大朝,京中七品以上文武官員,都要前來參加。

    勳貴身兼實職者,亦要與會。

    今日朝會,正是十五大朝。

    之前小皇帝登基未久,又沒到十六成年之齡,並未親政。

    朝會之日,就泥胎木塑一般坐在御座上充當吉祥物,政務皆由右相韓思遠帶文武百官商議,議妥之後象徵性彙報皇帝,皇帝只需開口說個“可”或“允”便成。

    不過今天,小皇帝不會再做任憑丞相、百官擺佈的人偶了。

    她要挾大勝北蠻之威,在朝堂之上,真正發出自己的聲音,貫徹自己的意志。

    “風雨欲來啊……”

    朱雀門前,右相韓思遠抬首仰望天穹。

    天還只矇矇亮,卻已能看出,今日又將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大晴天。

    不過韓思遠真正看的,卻不是天穹。

    他幽黯雙瞳深處,倒映著另外的景像。

    那是一頭體型不大,尚顯稚氣,卻神威凜凜的神凰。

    正張揚著華麗的赤焰翎羽,在今日舉行大朝的“神凰殿”上空展翅盤旋。

    密密麻麻的赤紅網絡,以那神凰為核心,向著四面八方輻射開去,網羅著整個天空,覆蓋著大周京師,乃至蔓延至四野八荒,每一寸大周的領地。

    “八百年神凰王朝,雖然已經老邁腐朽不堪,但這雛凰聲勢,倒是不弱……”

    韓思遠雙眼微眯,心下感慨著,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踱過朱雀門,在一眾高官大員的簇擁下,沿御道向著神凰殿行去。

    御道另一側,勳貴班首,一位七老八十的老王公,拄著先帝御賜的柺杖,顫巍巍地走著,沙啞老邁的聲音,忽高忽低地傳來:

    “韓相,天子今日,或會在大朝之上,當眾宣旨,立倪昆為國師。不知韓相,可準備好了?”

    韓思遠微微一笑,目不斜視地前行踱步,口中說道:

    “老王爺但請放心,國朝自有體制在,斷不會容許一個南荒野人、魔教教主,爬到文武百官、勳貴王公們頭上去。”

    那老王公頷首拈鬚:

    “韓相既有把握,那老朽就放心了。”

    神凰殿漸行漸近。

    御道兩側的衛卒,漸漸引起了文武百官的注意。

    “這些兵……似乎與以往不同?”

    以往大朝會時的御衛,都是些身形高大,模樣威武,衣甲鮮明的樣子兵,中看不中用,只能做儀仗、擺設,表面上彰顯天家威嚴。

    而今日御道兩側,乃至遠處神凰殿前的御衛,穿著都是純黑為底,漆以赤紋的全身重甲,樣子不好看,但予人沉重肅殺之感。

    士卒身量也是高矮不一,體型也有瘦有壯。

    儘管身材參差不齊,外觀遠不如以往那些身高、胖瘦都彷彿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御衛,可他們的氣勢,卻個個沉穩剽悍,彼此氣息更好似連成一片,使他們那看似單薄的隊列,予人一種鐵壩石堤般堅不可摧、不可撼動的穩固感。

    而他們刀鋒槍刃一般森冷的眼神,更令人油然生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使得文武百官、王公勳貴在他們的注視下,自兩側御衛隊列中間穿行之時,無不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這,這些兵,是天子自北疆帶回來的陷陣戰兵……她,她今日為何要以這些戰兵……作儀仗?”

    有官員聲線乾澀,略顯顫抖地說道,心中已開始隱生懼意,開始琢磨著,待會兒天子若是下達什麼旨意,自己是不是……應該乖乖聽話,唯唯應諾?

    不只一個官員這麼想。

    被陷陣道兵氣機所懾,幾乎大半文武官員,心裡都在隱生懼意。

    開始慎重考慮,是不是不該再將天子視作不懂事的稚女,是不是應該給予天子更多的尊重。

    天子一個人是治理不了國家,但她可以殺人啊!

    聽說當今天子,生性反覆,急躁跳脫,缺乏耐性,未必會如先帝一般,懂得隱忍妥協,也未必會顧及朝堂運轉,離不開他們這些文武官員,說不定就會不理長遠,只顧一時爽快,只求一個念頭通達。

    若天子是這樣的性子,那在天子一意孤行時,一味強項硬頂,貌似不是智者所為啊……

    韓思遠感受著官員隊列中微妙的氣氛變化,心中暗自哂笑。

    天子這會兒還沒有真個展露崢嶸呢,只是把她的百戰精兵往御道兩邊一擺,單憑氣勢,就把這些官兒嚇得夠嗆,那要是天子真的舉起了屠刀,他們豈不是要嚇得癱軟在地,當場尿起褲子?

    大周的官場,確實都朽到骨子裡了。

    理應匯聚全國精萃的朝廷百官,盡皆庸碌之輩,人人眼中只有利益,沒有哪怕一點點真正的信念。

    若韓思遠真是一心為國為民,要據理力爭,糾正天子一切荒誕謬行的賢相,那帶著這麼一群又無能又軟弱的豬隊友,他恐怕要氣個半死。

    然而他並不是。

    倘若朝堂之上,盡是精明強幹、理念堅定的賢臣,他韓思遠,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啊!

    至於這群軟骨頭此時心思浮動,欲作牆頭之草……

    韓思遠無聲一笑,籠在袖中的手指輕輕舒展,如同撥動無形琴絃一般,輕輕一撥。

    只有他能看見的,蔓布天上地下的赤紅“網羅”中,幾根赤色線條輕輕一顫,隱隱閃爍淡淡金光,盪出一股無形無質,不可捉摸的玄異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