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心為昭陽公士的似愛非愛而亂, 也為自己的似恨似愛而亂。

    回到公士府的日子,表面看來,似乎一切如前, 並沒什麼改變, 但蘇珩內心, 再不復從前清明, 時時刻刻都像飄浮在雲裡海裡。

    從前的他, 一心認定自己對昭陽公士只有演、只有恨,而現在,他已如霧裡看花,不僅自己也自己看不清的心意, 甚至在與昭陽公士一起時,常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虛情假意, 還是在真情流露。

    白日裡昭陽公士向他微笑時,他為此心湖如因風動, 悠盪漣漪, 是演還是真呢……夜裡他與昭陽公士縱情貪歡時,他為她泛紅的每一寸體膚、為她心魂顫悸的每一瞬間, 是演還是真呢……

    在最初時,他將夜侍昭陽公士一事,引以為苦,引以為世間最深重的恥辱, 在回回不得不去侍奉公士時,都於內心深處,覺得自己猶如小倌可悲卑賤。是從什麼時候起,這樣的心念,悄然發生了改變, 在他不自知之時,從漸漸忘記侍奉一事的恥辱本質,到漸漸能夠感受到歡愉,再到之後忘情的沉溺,是從什麼時候起,他逐漸墮落至此……

    從前,他將侍奉一事,看作不得不應付的差事,每當昭陽公士倦怠喊停,他就在心中暗鬆一口氣,假作不捨,而後連忙退下。什麼時候起,假作不捨變成了真心的留戀,他留戀她體膚的柔軟與香氣,他留戀與她至親至密的溫暖交融,常常在她已然發話喊停時,內心深處依然不想停下,在她要他離去時,依然想與她共枕同眠。

    不僅僅是為破她從不留奴郎過夜的規矩,為獲得她更多的特殊對待和寵信,而似是真想與她抵足而眠、相擁至天明,就像……就像人世間一對正常的愛侶那樣……

    當他與她在一起,幾乎忘卻一切外事時,究竟是他蘇珩,為了達成自己最終的目的,為了在有朝一日,能夠一雪前恥,而入戲過深,還是他自己,真的發自本心地,想與她永以為好,想與她跌進永不醒來的美好夢境裡,沒有公士與奴郎身份的一場夢境,不必計較任何仇怨與對錯,乾淨純粹,不含半點雜質。

    是演,還是真,他似是已完全沒有能力辨清了。他辨不清,只知自己對昭陽公士的佔有慾愈來愈強。從前所謂的“拈酸吃醋”,在如今愈強的佔有慾前,似乎只是小打小鬧。現在的他,不僅僅無法接受昭陽公士夜召其他奴郎侍奉,甚至,並不是真正的侍奉,只是日常的陪伴而已,他也在心底難以接受,每每看到昭陽公士與其他男子有任何身體接觸,就似有刺,紮在眼裡心裡。

    一次處理朝事歸來,急步入公士殿閣時,蘇珩正見公士身邊有三四奴郎作伴。雖然僅僅是撫琴陪談的日常侍奉而已,並沒有過多的身體接觸,至多也就如朝秦那般,在喂公士吃葡萄時,指腹稍稍地觸碰到了公士的唇,但,即使是這樣,蘇珩心中還是湧起難以忍受的燥亂,那些深扎的尖刺像泛著毒汁在他心中攪騰,令他內心無法淡然處之。

    所有人都已習慣昭陽公士對蘇珩的偏寵,見蘇大人來此,朝秦等皆放下食碟、古琴等物,自覺退了出去。蘇珩行禮後在昭陽公士身邊坐下,他垂著眼簾,盡力掩飾著心中的燥亂,可心亂難平,心頭的尖刺如藤蔓瘋長,湧著許多話向他喉頭衝,催他快些向昭陽公士開口,請昭陽公士往後,莫要再召其他男子陪侍,往後,無論做任何事,都只與他蘇珩一人。